许肆刚往身后一站，她便肉眼可见地紧张，手忙忙这个，摸摸那个闲不下来。

“别乱动，伤口在蝴蝶骨上，你动来动去晃眼睛。”

刑非也：“……”

她是电灯泡么，晃人眼睛？

“不过，你的背影很漂亮哦。”

刑非也：“……”

“嗷。”她低下头，撩着细碎的头发由他对着伤口轻点。漂亮，讲道理这词她是听腻了，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却，莫名撩人心醉。

她心口软的一塌糊涂，她想，或许是沦陷了吧。

面对这样一个优秀温柔的少年，任何人都会轻易沦陷。

“等等，”许肆摁住她要离开的肩膀，滚烫的。

“创可贴不贴？”

“……嗷。”她迟缓挪回去，两指在创可贴边缘滑过，后背附上一层相比她要高的体温。

“！”

“你干什么。”

许肆两手撑到吧台裹住她，探过头来，“你慌什么。”

声音蛊惑，带着循循善诱的味道。一般定力不强的人大概会瞬间瓦解，她没有。先前还好，现在是真慌。

“让开。”

她发音短促，是生气了。

众所周知，许肆见不得她有情绪，直撑的手缓缓松劲，又缓缓落下，睫羽轻颤着。

刑非也：“……”

真没办法，每每这种时候她都有种想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在她跟前低下头，垂下睫。

她是会认输的。

“行，我慌了，紧张了，行么。”她往后退些，直言承认。那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扬起来，“啊，”

他点点头，“你爱上我了是不是。”

刑非也：“……”

就多余跟他搭话。

“那太巧了，我也喜欢你。”

刑非也：“……”

她肯定，不会再搭理这人一句。

说到做到，直到次日近午许肆敲响房门她才跟他说上一句，还是睡一觉忘记赌气，下意识应了。

“午饭吃什么？”

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拉拢着脑袋，“随便。”

刚醒太过无意识了，她嘴撇着，嗓音低软格外委屈。许肆趁此靠近，“穿衣服了么。”

在外不比在家，没有睡衣，昨天也没来得及去商场购入什么。

刑非也：“？”

她仰脸，帘子外的阳光迫使她眯起眼，睡一觉人变清傻了，“衣服？”

她扯扯领口，“这不是吗。”

许肆唇勾着，居高临下，“嗯哼，我说裤子。”

“啊，”

刑非也反应起来呆呆的，“没穿。”

她嘿嘿一笑，有点儿尴尬的意思，许肆：“……”

“傻笑。”他敲她脑袋试图把人敲清醒，“我去买饭，你收拾好等我回来帮你换创可贴。”

“嗯？”

“嗯什么。”

刑非也摸摸后背，“创可贴昨天晚上就掉了，睡觉的时候。”

许肆眉凝起，目光掠过她由于坐着掀开被子漏出的一部分内裤，杏白色，显得肤色愈白。

“回来帮你贴。”

他揉揉发烫的耳垂快步出去，“我很快，你尽量抓紧。”

门咔嚓关紧，他的一句饿久了对身体不好被隔绝在外头。

刑非也：“？”

好莫名。

**

六点钟录取结果出，晚饭后两人守着手机时不时刷两下网站，“会提前卡出来吧。”

客厅电视放着随便调的一档综艺，笑声不间断穿出来，刑非也却笑不出。

她紧张，志愿填报时她妈让她寄去动态卡，所有志愿全由她亲自填报，她登陆看过，只报了唯一的学校，南临大学，选的金融专业，六项全是，甚至没有勾选服从调剂。

意思她一旦落榜于这六项专业，她将没有任何回环的余地，顶多到补录里挑个相当的一本，与985再无缘分。

寄之前她扣开卡片所有数字拍了张照。她妈不傻自然猜到，警告她不允许修改志愿，她会守到最后一秒。

这是一场手速与网速的较量，就祈祷国外网速比国内慢。志愿结束最后半小时她登陆网站，修改第一志愿北海大学，还是填了金融类，一来她没有特别想学的专业，二来，学校都换了，留一个她妈期望的好让许肆帮她周旋。

许肆那张嘴……

她不会被骂太惨就对了。

服从调剂。北海大学投档线比她低几分，服从调剂的话被录取基本是必然，她没费时间填其他志愿。

等到截止时间剩余两分钟，她迅速提交修改，重刷一遍，看到志愿填报成功依旧没松气，退出重进，那时网站已经关闭了，她并没有确切自己斗过了国外的网速。

“两分钟，也许会。”许肆靠在沙发那头，一副混不吝。也是，他又没有个执掌他全部的妈。

刑非也是见过许肆妈妈的，高挑清瘦，长头发挽住一半留下一半，穿着修身的青丝旗袍，笑起来温婉大方，来自江南，一颦一笑也江南。

许肆的脸型跟唇鼻基因大都来自妈妈，温和干净，眉眼则来自爸爸。

他爸爸是个婚后爱上健身的人，偏壮，胳膊纹上他妈妈的姓名，大小名各式各样混搭，远望着像个混社会的，但实际，他非常温柔，说话客客气气，生意在国外始终风生水起。

刑非也小时候听他跟自己爸爸玩笑过，说他们做生意的地方痞气重，要用外形压住人。这也是他决定留下许肆最重要的原因，说那个地方他不敢带孩子去，怕沾染了，连他自己在外头都从来不笑。

从那天起，他彻底把许肆托付给他们。

“出来了！”

刑非也背都绷直，屏幕上弹出艳红的“金榜题名”，刑非也同学，恭喜你！已被北海大学金融学专业录取。

“北海大学！”

她起身，“我比过她网速了。”

随后望向一脸淡定挂笑的许肆，“你会帮我周旋的吧，我请你吃饭，请你去北海旅游，请你去逛我们学校，请你看海，一望无际的海，上下交汇成一条地平线的海，看海边落日，黄昏十里盛夏蝉鸣！”

“嗯哼，”许肆淡淡扬眉，“我期待那天。”

他们所住内陆，平时父母在家旅游轮不到刑非也，不在家她又要照顾刑掌，长这么大没出过远门，没见过海。

虽说这回是自驾游，但她清楚，许肆只不过带她暂时逃离，若要一路开到海边再开回来，车能被他们坐穿，累都累死。

他们现阶段的打算是就住这，住几天玩玩周边再换下一个城市，保持身体轻松和内心愉悦同时兼备，那才是旅游的意义。

“得跟她们说下。”她猛然想起先前几人在群里问的，她忙着刷网页都没回复。

巧克力：【也姐呐呐呐】

巧克力：【录取哪儿去啦，速来报告，速来报告】

焦焦云：【报告在刷网页】

焦焦云：【请保持安静】

焦焦云：【谢谢/鞠躬.jpg】

巧克力：【嗷嗷】

这是她们几个拉的群，叫“附中女老大和她的七仙女”，非常之中二，每每弹出消息刑非也都得先闭闭眼。

后来她自己改了备注“她们”，看着顺眼多了，连话都想多说几句。

焦焦云：【听说也姐想去北海】

焦焦云：【不好意思，我也没看过海】

焦焦云：【/图片.jpg 】

焦焦云：【北海理工大了解一下/摸头杀.jpg】

消息刚发出，立刻弹出一众喝彩。

爱理短发仙女：【哇，北理哎，真厉害/鼓掌鼓掌.jpg】

手机贴膜师傅叫我小仙女：【哇，不愧是一班高材生啊/膜拜膜拜.jpg】

天下掉下个林仙女：【不说了，收膝盖吧，收好好吗，下回回来让我沾沾喜气！】

刑非也仿佛能想象，屏幕那头焦云得高兴成什么样，那么臭屁又爱被夸，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吧。

她嘴角也差不多。

非也：【录取了北海大学，有机会来看海，费用全包】

巧克力：【哇！！！真的去北海啦，如愿以偿啦！！！啊啊啊啊】

爱理短发仙女：【哇！！！如愿以偿啦！！！】

天上掉下个林仙女：【哇！！！摆脱束缚啦！！！】

从脚底板扣出个石仙女：【哇！！！免费去玩啦！！！】

巧克力：【。。】

巧克力：【你怎么歪楼】

刑非也不禁笑出声音，焦云发了条私信：【吼吼吼，你什么时候开学，我俩一道吧】

刑非也刚准备回，耳边响起道语言电话，她以为是自己的，下意识检查了下，然后发现是许肆的。

他接起来，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模样，直接摁开免提。

“大兄迭，我北海大学录取了！”

是杨氏可，好像在跟人吃饭，嘴里东西都没咽呢就迫不及待分享，看出来是真爱了。

“你去哪儿了？不会唬我吧。”

是啊，许肆去哪了？

其实也好猜，往常附中第一的同学都会提前被清大，京大争抢，利用专业优势，奖学金优势，教资优势等等方法争得头破血流。

她没问他选了哪个，无外乎其中之一，不在南临，也不在北海，是她到不了的远方。

他始终存在于她到不了的地方。

“北海大学啊，金融系。”

刑非也：“？”

北海大学？金融系？

跟她一样？

她手机亮在那，不可思议地望向他，凌落的眼神仿佛在说，哥们你比我高十几分呢，跟我选个一样的学校，一样的专业？该说你神经，还是说你傻？

虽说京大，清大，还有北海大都属于985，但985当中也是有排名的啊，北海大都排到七八名了，能跟一二名，远近国内外的学校比吗？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它是985。

她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可惜？惋惜？不明所以？

她从没跟许肆聊过志愿的事，仿佛刻意闭口不谈，就怕谁为了谁而改变心意。

他们之间从他第一次开口表白开始，就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像常温里久放的苹果，质变了。

但因从没通过气，所以谁也没为谁改变了原本的心意，他本身就想去北海。

“为什么。”

刑非也问。

电话还没挂断，杨氏可欣慰的声音不时传出，“你是真不知道，本来我以为自己稳上播音专业，都没勾调剂，后来想想算了，做人能这么狂这么自信吗，我又不是你，连夜给勾上，果不其然！”

一道拍桌响，“调剂了吧，不知道上哪犄角旮旯去了，回头还得转专业，这事儿烦的……”

他喝醉了，咬字不清囫囵宛如发疯，沙发上的两人都没醉，比清醒的人还更清醒。

水晶灯慢条斯理缓慢转着，地毯上光斑跳动，两人仿佛隔绝一切声音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望，较着劲儿。

“为什么。”刑非也又问了句，声音有些抖，下一秒能直接哭出来。

她太遗憾了，又有些背了包袱的惊惧感，她觉得他自小就处于比她更高的位置，理应一直待在远处，待在天边，待在她努力才能够到，或者努力也够不到的地方。

他不该与她相平。

她是什么东西，一滩勉强扶上墙的淤泥而已。

所以，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许肆笑笑，靠在那依旧不着边际，“我喜欢海。”

“就这个？”

“嗯哼，不过北海大很差吗，你怎么一副替我不值的样子？我觉得很值啊。”

刑非也：“……”

鼻酸腿去，那一刻的触动暂留，还好他不是为了她。

不过就算是为了她，他也无从得知她会去哪，一来她没提过，也嘱咐那七位不要泄露，二来，她甚至声讨过她妈一人做主给报了南临大学。

三来，最后两分钟修改成功志愿，如果没改成，他们不在一起，改成属于小概率运气事件，能在这种情况下撞到一块儿，那真是上天使然了。

除非有人会猜，猜的准，料的准，拿得也准。

她又望向许肆，人已经起身遮住顶灯，无所谓勾唇道：“刑非也，我喜欢你。”

不写完浑身难受，复习暂停，写完再说（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