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海，跟乐正元靖越来越像了……

“师叔？”辞亦的一声唤回了盛千景的注意，他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他轻轻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两颊想着：不行啊，别老是把他当成阿靖了。

“咳咳，”盛千景欲盖弥彰的咳了两声，才道：“你几时下去？”

辞亦被他这一连串弄得有些莫名，道：“正准备回去了，师叔你还要在这里吗？”

“啊对，你先回去吧。”原本盛千景就是上来看看辞亦在不在上边儿，他是想独自再进州牧所探查一番，要是辞亦在屋顶上，立马就会发现他出门。

至于为什么不带辞亦。

昨日辞亦去州牧所查探，而他去找了扶光，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扶光连他都不说而是要直接找燕白青。

他们既然一开始就没有告诉辞亦全部的信息：“那我也就不多做这个主张了。”

他直接踏着屋顶离开，踩着月光，就着夜色落在州牧所附近的房顶上。

锦蓁身边跟着一只小鬼，而州牧所近日总是禁闭大门，到处招贤纳士。

既然辞亦描述的这般邪门，那这事儿保不齐与冥界有关。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是冲着别的东西来的。

盛千景望着煞气冲天的府衙，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府内会有这么大的怨气，肚子里的疑惑更甚。

借着夜色掩护，他悄咪咪翻进府内，无声落地。

白日里一直穿着的织金纱衣早就褪下收起，现在就身着一身束腕常服。

他没有深色的衣服，好在功夫到家，府内基本也没什么人，是发现不了他的。

“府中的人确实少的过分了。”他想，“法器符纸确实挂了满院，数量真是惊人啊！这还只是一个院子，其他的怕不是也一样。”

他伸手想摘一张看看，但是看着满院的符纸，又想到辞亦下午与他说的”牵制”。

说不定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收起手，还是决定先不动了，今天就是单纯查探的。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没有继续上房，而是选择顺着路前行。

路上偶尔会见着几个侍卫，但偌大的府衙，零零散散就遇到了十来个，数量确实少。

加之从李赣那了解到的，这乔州牧可不像个会节省的人。

转悠了不知多久，盛千景意识到可能有些绕迷糊了，好像一直在差不多的地方打转。

正想要去高处找找正确的路，就听见有谈话声。

离得有些远，他听不真切，于是顺着声音来的方向多走了几步，声音靠近了些，但速度有些过快了。

他停下脚步，声音还在靠近，确定是对方在动后，他掩了身形静静听着对方的谈话。

“不……留着……之后……”明明声音一直在靠近但却听不真切，只能依稀听到一些字眼。

盛千景心里犯嘀咕，就忽然感到一阵视线，他觉着自己又一次有什么东西盯住了他，不知是不是周围过于安静而衬托的，他有些头皮发麻。

对方没有动作，盛千景也默契的没有出去，虽然他确定是被发现了。

他想着：既然他没有动作，那我也还是先呆着。心中是这么想的，手却已经偷偷捏出了剑指。

盛千景原本准备等人远去再离开，没想到声音此时却戛然而止。

本就听不清的话语突然安静下来，感觉周围连周围的虫鸣都静匿了一瞬。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忽而消失了。

他不自觉的松一口气，才发现对方带来的压迫感居然让他的心跟着跳的飞快的。

因为紧张，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不知道人走了没，他悄悄探头出去，却发现哪有什么人，周围依旧是那么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其实从没有人来过。

盛千景长舒一口气，看这样子对方应该也不是这府中的人，他轻巧跃上房顶，俯瞰下方的格局，终于找着了合适的路。

放松下来后他这时才意识到，从进来至今，居然没有遇上一个阴魂。

“小七总不至于忽悠我，距他来过，也就过了一天而已。”盛千景有些摸不着头脑，思索间来到了一房门前，这间房内亮着灯，门口还守着侍卫，看样子是住了人的。“应该是州牧的房间吧。”

他躲在暗处，转身准备去找书房，依他的理解，这些读书人把重要的东西不是放在房间，就是放在书房。

没成想刚转身就被人捂住了嘴，来人轻轻：“嘘。”了一声。

盛千景没有防备，下意识出手，对方也没躲，狠狠挨了一下。呼吸都加重了几分，却强行忍住了未出声。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门口的侍卫：“谁？”

几个侍卫直接朝着这边过来，辞亦拉着千景快速向后退去，挨到墙边，二人借着假山的掩护轻飘飘的翻了过去。

盛千景正想问些什么，辞亦却抬手抵着自己的唇边：“师叔回去再说。”

盛千景只得点点头，翻入府内书房的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也来了？”

“师叔，”辞亦无奈开口，“你也知道是’也‘啊。”

盛千景移开目光，逃避他的视线，辞亦继续开口：“我发现师叔不见了，想想也就知道你在这里，我是追着你过来的。”

烛火未明，就着黑暗里微弱的光线，二人一边翻找，一边低声交谈：“所以今日一早我就去了集市，我是想着集市上人多嘴杂说不定能听到些什么，没想到见着师叔了，就把正事儿忘了。”

辞亦说着用一种控诉的眼神回头看着盛千景的方向，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于是更加委屈：“师叔来这里为什么不带上我呢？”

盛千景终于找完他这一片，语调略带失望：“一无所获。”

“亏得今天什么都没有，要是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法术和武术，师叔更擅长哪一个？”

“都不擅长。”盛千景直起身，轻轻掸了几下衣袖上沾染的灰尘，“你找完了？”

辞亦乖乖摇头：“看不清楚，师叔。其实想也知道，要是真有什么他也不会放在明面上。”

盛千景当然也认同，今晚只是抱着来都来了的精神顺路看看：“至少排除一点。”

方才辞亦说今天什么都没有，盛千景突然想到，那就是说明这里的情况确实和昨日的不同，那两个人。

“小七，我觉得可能不只是少了阴魂的原因。”他靠近辞亦，“你这两日在这里是否有听到过很奇怪的交谈声，我的听觉我还是有自信的。”

盛千景精准的停在辞亦的面前，抬头注视他：“可是我今日遇上的两人，竟然一直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我从没遇上过这样的事……哪怕是曾经，还是普通人时。”

辞亦看不清楚盛千景的表情，只是听他的声音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今日见着他就觉得奇怪了，盛千景好似总透过他思考什么，情绪总是有些不定。

不过他也不想管这些，人总会有些隐私的，他回想这两天的发现，并没有盛千景提到的声音，他道：“没，左不过就是侍卫的交流声，师叔是不是也听错了，其实那就是府中侍卫的交流声？只是离得远所以听不真切。”

盛千景立马否认：“不，远近我还是分的出来的，当时我背靠着墙，那两个人的声音隔着墙，离我很近，仿佛就在我背后贴着。”

辞亦被他这个描述说的有些发怵，不自觉的向背后看了一眼。

盛千景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他调侃道：“干什么，你还怕这个？”

“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黑夜寂寥，月照流水，两道倾长的身影轻巧的略过师州百姓的屋顶，未激起一丝波澜。

盛千景被吵醒后还没缓过劲来，一双瑞凤眼就盯着床顶出神。

白日里的街市相当热闹，辞亦的选择的这家客栈还位于中心的路段。

虽不至于直接紧靠街市，但盛千景过于敏锐的听觉依旧让他在第一声叫嚷声起时就睁开了双眼。

而后一直睁到了现在。

辞亦此时推门而入，昨日睡前盛千景从壶天中掏了件绛紫缠黑的衣袍与他，前朝的老古董了，却还是依旧保存完好。

盛千景听见他进来歪头瞥了一眼，严肃的款式却因辞亦敞着两撇领子而显得潇洒。

心中赞叹：还不错，看着正经多了，多亏我的眼光好。

辞亦偏头瞧了一眼盛千景，道：“师叔，从醒来就已经躺了很久了，起来吃些早点吧。”

盛千景没有动，而是默默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而后开口：“刚才天还未亮就有人来定走了所有的客房，再不躺会儿就没地儿躺了。”

许久后他才翻身起来：“你在楼下时没看见有人在运东西吗？我想应该是行李吧。”

“看见了，整个客栈都在忙，早点还是我自己去做的。不过师叔你的听觉还真是敏锐，一直这样不会很烦吗？”

盛千景伸手捏决，将五感削弱了一些。

当年刚开始修行，发现自己的五感比之从前更加敏感。

经常被山间的鸟鸣虫嚷吵得无法入睡。每当他自己烦的睡不着，就去烦燕白青。

作为师父，燕白青好心安慰，但也实在不堪其扰，而后研究了这么个法子给他。

好用是相当好用的，就是一直维持消耗较大。

五感敏锐于他人十数倍，他的修行也就慢于他人十数倍。好在是有百年的时间积累，就算拿不出全部实力，也是不弱于诸多凡间修士的。

“烦啊，太烦了，早知道就不修仙了。”他狠狠地咬了口包子。

辞亦笑着给他递水，昨日两人就着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讨论了很久，始终是没有达成一致的结果。

盛千景表示自己在壶天呆了很久了，对于这些东西大多就是纸上谈兵。

虽然齐名道堂在人间各种门派里排名上乘，但也是做不到让他就直接在壶天中就历练所成，在这一点上也许他还真不如小七。

道堂？

盛千景突然一顿，说道：“咱们道堂当年挺出名的，门槛都被踏破了。真的，那时候还没你呢，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在人间是什么样的一个名声了。”

辞亦道：“求神不如求齐名，是谓与天齐名。咱师门的各位忙的是脚不沾地，这样也能说明问题了。”

盛千景与辞亦对视一眼不约同的冒出一个想法，辞亦咧嘴乐了：“这俩日算不算瞎折腾了？”

“也不算，好歹打听不少事。”盛千景后仰头笑他俩脑筋动的不够快，道，”如果凭咱道堂的名气，能不能直接让那个州牧开门欢迎？顺便免费蹭住！”

没过多时，二人准备离开。

刚到楼梯前，就见楼下厅中有几人入内。

为首的是一个认不到的人，边上跟着的这位，却让人眼熟。

“是李赣。”辞亦道。

这边刚落话音，李赣就抬头望了过来。

他摇着扇子上的“富甲八方”，就向他们开口：”盛兄，辞兄，真是有缘。”

盛千景听着他的声音，又想起昨天那两道视线，虽然这会儿并未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还是莫名有些许的膈应。

盛千景虽然不知为什么不是很想理他，却还是礼貌回应道：“早，李兄。”

不想辞亦倒是直接下楼，上前道：“这就是昨日那位公子吧？”又回头看向李赣，一副非常关心的样子：“那人后来没来找麻烦吧？”

盛千景从楼下下来，不知道他这又是整的哪出。

李赣看着辞亦从楼上下来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他问出这句。

他不自觉的想用扇子挡一下脸，还没来得及接话边上那个人就回话：“什么昨日？你惹什么麻烦了？”

李赣尴尬的赶紧解释：“认错人了，哈哈哈辞亦兄弟，认错人了。”

盛千景也上前询问：“小七怎么回事？”

辞亦知道自己认错了，抱歉的挠挠头发，：“抱歉了，我还以为就是昨日那位红衣公子呢。”

盛千景权当是辞亦搞错了，只又掏出扇子轻轻敲打一下辞亦说：“别乱认人。”

这事儿就是个小插曲，盛千景也没怎么当回事。

只是离开时那人还在问李赣自己被认成了谁?没想到李赣却回答。

“没什么人，是他们搞错了。”

盛千景疑惑，他为什么不直接说是谁呢？是这两人有什么不能见或者根本不能互相知道的吗？

想到此盛千景回眸看去。

却见李赣也正盯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