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城主的阴谋！他肯定知道！啊！”一女声大声控诉，下一刹，就没了她的动静。

经她这一提醒，大伙儿纷纷反应过来是谁的问题。

“救命！！”

“该死的！杀千刀的玩意儿，回头等爷爷我出去把那病秧子剁了！”

“快走，离开这里！”

“师兄！”

哭喊声、求救声与咒骂声夹杂在一起。

逐渐四散开来。

盛千景在一堆完全无法冷静下来的声音中，捕捉到了明显不同于他们的冷静的对话：“你去拦住他们，别让祭品离开林子。”

这声儿，盛千景虽然有些印象，但无法确定。

是接下来回答的这人，让他确认了两人的身份。

“是的头儿。”阿和没有多话，踏着枝叶就追逐而去。

夜色之下，他的身法如迅电，诡谲地出现在每一个即将离开树林的人身边。

“站住。”

“你这是做什么？”

“他妈的，他是城主的走狗！！”

盛千景失去视力只能用耳朵去获取外界的信息，听了半晌，都不需要视力也能基本理清发生什么了。

他现在就是好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他们都这般惊恐？”

辞亦没有回答他，盛千景便自言自语的全部问出：“就算修士都失了法器，光凭一身法力硬来也不行吗？”

一人或许是的，但是这里有数十人，怎么至于他们就如此惊惧。

盛千景感觉到自己终于被放下，脚下不再空空荡荡，一有了实处他就瞬间就放松下来。

却没想到没站稳，前后晃荡两下，又靠着辞亦搂住他的腰才稳住。

盛千景仔细低头一看，没忍住骂到：“你，不是，你给我放树上干什么？！”

他见辞亦盯着远处，完全没打算还嘴，还顺便也示意他去看。

那眉峰微挑，眼神揶揄的样子，感觉像是在说：“师叔不是好奇嘛？看。”

盛千景朝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只一眼，便被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快速眨了两下眼。

虽然被树木遮挡一些，但是还是能看出来那东西长得确实可以用恶心来形容。

约莫两层楼高的个头，身形上还能勉强看得出类似人形的样子。

可是盛千景借着还在燃烧的火堆的光亮，看出它身上的皮肤一层叠一层的拼接，如鱼鳞似的重重叠叠，甚至可能要更密密麻麻一些。

“小七，这，我曾经有看到过画册，皮鳞。”

怪，无灵智，只会顺着本能和下意识去做事，当然也有攻击性不强的，但很明显这个不是。

就是那玩意儿追杀着修士们，撕扯他们血肉。

四溅的血珠沿着周围的枝干流下，在火堆的周围散落着碎肉，有些不小心落入火中的，则被炙烤出奇异的香气。

“它居然只杀不吃。”盛千景没听说过这样的。

辞亦道：“皮鳞没有嘴，怎么吃。”

“啊！”从他们背后传来了惊叫，皮鳞猛地一回头，脸上果真没有明确的五官。

它回过头后丝毫没有停顿地冲着盛千景和辞亦的方向就过来了。

辞亦一直环着盛千景，在皮鳞到他们底下的时候，手上更用力了些。

他们所站的是一颗比较高的枯树，在这上边儿视线良好，同时也没什么遮挡，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树上立着的两个人。

月光透过二人，将身影印在地上。

皮鳞低头“看”了一眼。

盛千景在它重新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它脸上一层层的人皮炸立起来，月光正好可以透过，显得它边缘的皮肤有些透明。

它没有五官的脸上发出一些奇怪的呜咽声，看的盛千景一阵犯恶心，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勅。”他下意识召出赤金，想下去把那玩意儿解决了。

辞亦却在这时按住他的手，他这会儿的姿势看着更像直接从背后直接环抱着盛千景。

盛千景还是无法习惯被人束缚的感觉，挣开了。

辞亦顺着他的劲儿松开，但是依旧抓着他拿赤金的那只手。

“这是做什么？”盛千景不理解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让我下去把那东西收拾了。”

辞亦手没动，月下的影子，印出两人对视的样子。

相当暧昧的气氛，若是情侣间的幽会倒是相当合适。

只是此时两人讨论的话题只会让这样的气氛破碎。

辞亦道：“皮鳞不会抬头看的，师叔我们在这里呆着就好。”

他的声音非常冷静，只是陈述。

前方传来劈砍的动静，听着像谁将刀剑砍在枝干，地面。两人底下的皮鳞被其吸引开，从刚才起就根本没有要搭理两人的意思。

即使他们近在咫尺，那东西还是舍近求远，去了远处。

盛千景赞道：“果真是，看来你学的比我好多了。”

辞亦随他一道站在同一根枝干上：“是，好在这树枝够粗。”

这上边儿确实如辞亦所说是个好地方。

虽然不隐蔽，但确实正好针对这皮鳞的弱点，如果他们就在这里呆着，等它自己杀完了就回去，自然省事儿。

可是随着皮鳞的经过，方才被两人忽略的浓厚的血腥气也被带了过来，令人作呕的气味在林中弥漫开来。

远处的地面上还有被它拖了一道的肉碎。

辞亦回头望着那边还在燃烧的火焰，依旧是那么旺盛，竟然能看出生生不息的感觉，他道：“师叔有没有感觉这皮鳞杀了人之后，火堆烧的更旺了。”

盛千景跟着看过去，不知是被他提的这一嘴暗示了，还是真就如此：“好像确实有一些。”

“倒像是将人的生命祭给了这火焰。”辞亦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好像对于这些人的去留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盛千景听了这话猛然惊醒自己到底有什么没有想通的，他侧首道：“小七，记得吗？客栈掌柜说过，到安城只进不出。”

辞亦垂首。

盛千景下意识想捶手，但是，手腕还被辞亦抓着不能动。

顺手改为捶了一下辞亦的胳膊，道：“当时听他说只进不出，我还想这些人怎么离开？原来这里的城主一开始就是打着让他们永不离开的主意。”

虽说不认识，也各有各道，今生不得，来世继续也一样。

可既然他来了，当然是得再帮一手；于是又好声好气劝到：“让我下去帮帮忙，那些人拼着法力硬撑，又能撑多久？”

辞亦不说话，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明显就是不同意的意思。

盛千景不知道他的手劲为什么这么大，自己尝试挣脱却也完全不行。

好一会儿辞亦才道：“死亡最是常态，不用在乎，这只皮鳞杀完指定的人就会离开，我猜。”

盛千景心头一颤，虽说他与辞亦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也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可是他怎么也没觉着辞亦会是一个冷漠的人。

平静的诉说他人的死亡，是常态，好像站在什么至高位上，睥睨众生。

“你说什么？”盛千景不太敢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说这皮鳞一会儿自己会离开的。”辞亦以为盛千景没听明白，简明扼要的解释道，“这是他们召出来的，在这城中，定然是城主做主的，而且刚刚那阿和也要去拦着其他人不让走，明显就是……”

盛千景捂住他的嘴道：“不是，我是说……算了。”

辞亦这些说的倒是没错，原来他也听见了阿和和他头儿的对话：“我突然很想掺和掺和，你要拦我吗？”

安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两人对峙着，盛千景打着要是辞亦摇头就先揍他的主意就这么盯着他。

远方不断响起的混乱的声音，什么都有：喊叫，撕扯、打斗、劈砍。

一人从不知哪里飞过来，落在两人脚下，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他更像是被丢过来的。

身后原本已经离开的皮鳞也立马跟上来，拧着它不协调的四肢，像跑像爬，就朝着那人靠近。

“靠啊！”他躺在地上瞥见了在上方的辞亦和盛千景，迫切的求助道：“二位，二位爷爷帮帮忙！”

皮鳞虽然长相诡异，但是行动极快，并且它由很薄的人皮组成，踏在地上还相当轻盈。

“师训门规。”盛千景闭了闭眼，他现在很急躁。

一是因为他确实不太能冷静地去放手别人的劫难发生，他确实是有些无法顿悟。二是他忽然发觉自己可能不太认识真正的辞亦。

盛千景此前一直当他是乐正元靖来对待，也许确实是不对的。

辞亦听他这么问，不情不愿的开口：“法为人所习，当为人所用。”

虽说他总是分不不太清什么闲事该管什么不该，因为师门的特殊性，奇奇怪怪的规矩太多了，所以导致他总是犹豫。

好像这一点，辞亦比他做的更好。

但是这回像这种怪物都杀到眼前了，他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盛千景一下挣开辞亦，放缓语气道：“我去救人，你等着。”

刚等他跳下，辞亦又迅速将他捞回来。

方才发现辞亦的劲儿大，倒是这时候立马得到了验证。

这回不是搂了，而是被直接抱起了。

趁着盛千景发火前，辞亦将他放下赶紧道：“我去。你呆着，你的法器对那东西基本没用。”

这语气，居高临下且相当笃定，盛千景听得一愣，他虽然已经习惯了辞亦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是……

他被辞亦放在了刚刚的树枝上，不过这回倒不是站着，而是坐着。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盛千景依旧不服道：“我可比你想的厉害。”

辞亦哼笑一声，不说是什么意思。他抬手示意盛千景：“你不下来，我就去帮忙，不然我立马收手。”

盛千景没想通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等反应过来辞亦已经离开了。

想起刚才目光接触到辞亦黑漆漆的眸子，盛千景不知为何一下竟然说不出话来，被他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好像一下就被说服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就什么都听他的了。

“又是这个眼神。”他轻声呢喃着，想起当时阿靖说服他时就是这种表情，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盛千景一直觉得有种熟悉感。

不过他既然已经想通了，不论二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他也不会再去纠结这些了，否则他觉得对于小七有些过于不公平了。那些答案就让它淹没好了，毕竟不是所有事都能想的通的。

方才在盛千景微微点头后，辞亦就立马松开拉着他的那只手，消失在眼前。

盛千景看着辞亦双足一顿，就这么出现在皮鳞的身后。

被盯上的修士法力想来应该在刚才就耗尽了，他没有再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而是指向着逃。

此时皮鳞正要去抓那人，撕裂他，却被强行止住动作。

盛千景能从它那张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拼接痕迹的脸上看到疑惑的表情，它又试着动了一下，还是被束缚着。

这才缓缓回头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辞亦。

因为被辞亦手中的链条止住动作，皮鳞明显有些被激怒了，向后一甩，两条手臂跟皮鞭似的就这么向辞亦摔去。

辞亦倒也不惧，神色淡然地收回手中的钩吻，脚下左右一点，身子轻盈如飞，越过皮鳞，轻飘飘落在被吓坏的修士边上，稳稳而立、衣袂飘然。

他偏头斜睨他一眼道：“走开。”

那人先是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再看看自己倒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有些脸热，听着辞亦这么说立刻从善如流的溜之大吉，没有一丝的犹豫。

路过盛千景下边还问他：“兄弟！要一起跑吗？”

盛千景抬头看一眼辞亦，他下意识想起身帮忙，但是辞亦就这么盯着他。

没有动作。

即使皮鳞已经到了眼前也没有动作。

他赶紧坐回原位，回到：“你跑吧，我这里挺好的。”

那人要不是看他俩是一伙的，只会觉得他有毛病。

虽然他俩明显是一起的，他还是不太能理解，也不下去帮忙也不赶紧跑，就这么看着很有趣吗？果真强者的思维他理解不了，留下一句小声的嘀咕就赶紧离开了：“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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