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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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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回去吧,有事就去家里找我。”贺川交待。

离开书坊后,她又去了一趟当铺,正在盘账时,有人来典当了,贺川看着交易完成,票台记录下来,一旁的后生望着客人的背影,转头对贺川说:“张尚书家的次子,已经来当第三回了。”

“凤凰窝里混了个鸡蛋。”贺川评价道。

凤凰窝的长子正式升为大理寺少卿了,府里摆了宴席,门庭若市,跟着他出去沾光的穆世虽然没有晋升,可也得了不少赏赐。

这天夜里,张弃来了,穿着女衣,此时宴席刚散,她正在张行简书房里,张行简回来了,打开房门,猛然看见一月光下的身影,他回头看看来时路:“回来啦?怎么也不说一声。”

张弃说:“来讨债了。”

张行简合上门,又点了灯,他喝了点酒,示意张弃坐下:“我还是想不明白,在家里有什么不好的?”

“有什么好的?”

这个问题,张行简确实不知如何回答,能看得到的就只有钱,和地位,显然这些并不符合张弃的心意。

“如果他不曾抛弃我娘,这些对我来说当然是好的,但是没有如果,不是吗?”张弃不坐,依旧是靠在窗边。

张行简静静看着她,忽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长高了。”

张弃一时语塞,脸色已经不太好看,她在努力克制住将砚台砸向张行简的冲动,此时张行简终于说:“知道了,户籍上还是叫张岁初?”当然不是,他只是随口一问。

“随便叫什么,不姓张就成。”

张行简点头,从匣子里拿出张弃留的借据,引火烧了。

张弃不作声,又听张行简说:“你这个年纪正是要读书的时候,别光顾着生计,虽然你有了新户籍,但我还是你哥,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别不好意思开口。”

他这话说得,好像上回拿曹三威胁张弃的又是另外一个人了,张家做表面功夫的本事,当真是一脉相承。

“我带你去看李小娘。”

“不用,走了。”

张行简又给了她一匣子银钱,张弃不收,临走前说:“哦对了,恭喜。”她封了一封红包,照理来说是不用的,可她也姓张嘛,同样深谙面子功夫,当然里面没多少钱,他收下了,看起来很高兴。

离开尚书府后,张弃甩开身后的尾巴,绕了远路,堪堪踩着点回到书坊。

第二天仍是先教胡盼儿,接着就去齐氏书坊看看进度。

齐原是齐老板的儿子,二十三岁,正在慢慢接手父亲的家业,他见到张弃,便打趣道:“生儿子也没看这么勤的。”

张弃笑笑:“办不好,我就对不起大虫兄了,有十本吗?”

“有。”

“十一本呢?”

“也有的。”

“好,包起来。”

张弃拿了十一本,自己留了一本,剩下十本,就往今朝醉送去了,可惜来得不巧,姜然不在,只好委托别人替她转交。现在是早上,这里头相对冷清,偶尔有起床结账的客人,张弃稍稍抬头看了一眼,看见张渊了。

他正在同妈妈磨牙,想来是钱不够了,张弃低着头快速离开,出了今朝醉,又去听说书,说的是近来的新事:庞子显。

一套听下来,来龙去脉是差不多,就是给张行简添了点笔墨,给他夸成了神人,张弃在说书人歇息的间隙里,上前把银子和《青天传》一同塞给人家,这是常有的事,托他讲书,只讲一半,欲知后事如何,请自行前往某某处购买,或者说书人自己掏钱,买后续。

办完后,她搂了一套纸笔,再买点果干和针线,又订了些粗布料,她预备自己把衣裳做了。

回到书坊时,贺微在,她手上拿着上回张弃给的样本,她说:“我看完了,可行!”

张弃点头:“在印了。”

“印多少?”

“八十。”

“这么少?”

“试行。”

贺微沉思片刻,决定自己也要出点力气,毕竟钱是她们赚,于是说:“多印点吧,销路我想想。”

少东家发话了,张弃得逞,预备明日就再去找一趟齐原。

张行简散衙后去找了孔灼,带了一堆补品,孔灼还是在钓鱼,上回他从贺家庄回来后病了一场,昨天才好全乎。

“来啦,少卿大人。”孔灼笑着说,并不起身行礼。

张行简仍在他一旁坐下,仆从同样递来一根鱼竿和一盘鱼饵,他说:“托你的福。”又说:“你怎么提前走了?害我好找,听说你被抓牢里了,没事吧?”这笔账,张行简也是已经清算了的,孔灼不能白吃苦。

“托甄鸣的福,没有大碍。”

张行简心想,我也托了她的一点福,于是问:“那你得好好谢谢他了。”

“说来也怪,他好像在疏远我。”

“找不到?”

孔灼摇头,找不到一点,什么地方都找了,还上寺庙查了,他转头问张行简:“要不你帮我找找?”他当官儿的,指定行。

张行简点头:“行。”但他不打算去找,钓鱼嘛,线收太紧,容易断,慢慢来,总有一天会上钩的。

得到了张行简的话,孔灼就放下心来了,他过几日要回家去,看看他哥哥究竟在作什么怪,前阵子他刚到京,他爹的信就到了,说他不务正业,能不能学学他哥?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他哥吹的妖风。

————

孔灼回家了,孔烁正抱着儿子玩得开心,见到孔灼就假模假式上前:“回来啦,路上怎么样?”

孔灼只当没听到,拿着账本找他爹去了,老孔先不看账,而是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妻了。”

孔灼倒是不排斥,但老孔说,是孔烁妻子的表妹,孔灼不干了:“我不要。”

“你还没见过,怎么就不要?”

“您说呢?”孔灼不信他爹不知道兄弟俩不对付,这明摆着就是孔烁的手笔,而老孔想趁机让兄弟俩亲近亲近,他们俩的算盘算好了,孔灼呢?

“娶她家的人,不如娶一头猪。”孔灼说。

老孔气得抄起东西就往他身上砸,孔灼一边闪一边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要我娶,我反抗不得,那我只好去死了,你配阴婚吧。”他正要走,孔烁带着大孙子来了,还有他的妻子刘氏。

孔灼看见这夫妇俩就气得想死,一个赛一个丑陋,两个丑八怪生了一个小丑八怪,咿咿呀呀地像野狗成精。

刘氏先说:“二郎,我知道你对嫂嫂有成见,可婚姻大事,不能随便闹性子的…”

“闭嘴,我成婚还是你成婚?你来指手画脚干什么?你谁啊?”孔灼还没骂完,就被一个砚台砸到头昏脑涨,两眼黑了好一阵,耳边还是老孔的谩骂声:“她是你嫂子!逆子…”

一时之间,耳鸣声拌着辱骂,以及小丑八怪刺耳的哭声,孔灼呼出一口气,只有老罗上前搀扶住他,轻轻喊:“二郎?”

孔烁不动声色地将花瓶往老孔手边推了推,刘氏抱着儿子哄:“我们阿耀吓到了,不哭不哭……”

孔灼的视线逐渐清晰,转头看向老孔,他笑说:“爹,反正我娘也死了,你再娶个续弦吧,娶她表妹啊,你们一家人亲上加亲。”

不等老孔再次发作,他先跑了,老罗跟在后头,送他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一回去,孔灼的妾:明氏,就迎上来了:“这是怎么了?又吵架了?”

“没有。”孔灼说着,一边朝书房去,他要写信问问张行简,分家这事,可不可行。

明氏示意老罗放心,自己跟着进了书房,她知道孔灼的想法,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要她说,分就分了,少点钱,日子苦一些没什么,至少不用再受气。

孔灼写完了,抬眼对上明氏忧虑的目光,便开口安慰道:“没什么,该吃吃,该喝喝,不会委屈你的。”

“你以为我担心这个?跟着你,三天饿九顿我也愿意,我是想,这回你回来,带我上京吧。”明氏也不想在这待着了,孔灼不在,她一个人在这里,还要受那家人欺负,还不如跟他上京,再也不回来。

孔灼摸摸她的脸:“行。”他手上有张行简这条大人脉,就算脱离孔家,也不用担心没有生意可做,甚至可能没有约束,如鱼得水,但光靠自己是不行的,他不擅长做买卖,于是就需要攒出一个靠谱的班子带走,他有本金,有人脉,要是再有帮手,还怕日子不好过吗?

由此,又想到甄鸣了。

远方的甄鸣忽然打了个喷嚏,胡盼儿抬头:“老师,你着凉了吗?”

“可能吧。”张弃擤了擤鼻涕。

“掌柜的,《青天传》还有没有?”有人来买书了,此时张弃已经不像头一回那么激动,现在已经印了第二批,她起身:“有的。”

“郎君来得真早。”张弃一边打包,那人说:“上回来过,你们卖完了,这回就来早了点。”

“慢走。”

贺微也来了,她来给胡盼儿送小头花,顺带还背了两身给张弃的衣服:“我娘叫人裁的,你试试吧。”又顺手拉过胡盼儿,替她梳一梳凌乱的头发。

“我够穿的。”她还没开始自己动手,因为先前试过了,发现天赋一般,打算还是添点钱上成衣店里做。

“少客气,你看看你这袖口都要短到肩膀头了。”

张弃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贺微也笑,此话确实荒谬绝伦。

张弃去换了,出来时就是一位清清爽爽的小郎君模样了,贺微围着她转了三圈:“这才像样嘛,对吧盼儿?”

胡盼儿连连点头,先前她已经觉得老师是世上最俊美的人了,现在更甚,张弃也看看胡盼儿,她头上别着一朵鹅黄色的小绒花,显得更加俏皮可爱,她已经会写名字了,张弃还教了她几首诗词,现在正在学数字,没有章程,属于是想到什么就教什么。

雅室已经布置得很好,连茶具都上了,可惜还没有客人进来享用过。

到了晌午,张弃又是一个人看店了,她正在吃饭,刚吃了一口,又有客人来了,她抬头一看,略微愣住了,此人浑身的贵气,仿佛挥一挥衣袖就能洒出金粉来,冷着脸,模样还算周正,身后跟着一位带刀的随从。

“您要买什么书?”

他不说话,随手拿起《青天传》,开始翻看,张弃见他没有要买的意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手一招:“这位郎君,我们后院里设有雅室…”

雅室的窗户都换上了裂冰纹,这是贺微的赞助,一进去就觉得清香扑鼻,十分符合文人墨客的需求。替郎君上了茶水后,张弃就不再狗腿,默默退回前头去,开始思考该给他推荐哪些书,哪些书是贵且卖不出去的。

又来客人了,是个书生模样的,张弃打眼一看就知道此人不怎么富贵,甚至有可能和她一样贫穷,但她态度依旧十分优秀,这位不是来看‘青天’的,而是要找史书,张弃给他拿了,他翻着看了两眼,问价钱,张弃说了,书生犹豫不决,于是张弃说:“这是试读本,您慢慢看。”

说完,就转身自己干活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活计,但为了让书生自在一些,她不得不假装忙碌,开始研墨,在纸上画了一只大白鹅,再画一只狗。其实也可以让他进雅室里头呆着的,那里还更暖和,可是里头有一尊大佛,他要是进去了,恐怕更不自在。

于是张弃起了给雅室挂帘子的心,或帘子,或屏风,总之要隔出来。

书生这头看着,里头那尊大佛发话了,张弃再次化身狗腿,大佛说:“你必是知道追大虫的住址吧?带我去见他。”

张弃心里一凉,这该不会是仇家吧?于是摇头:“我不知,平日里都是他来找我,郎君要是有话,我可代为转达。”

大佛一脸:你骗鬼,的模样,张弃一脸:我真不知,的模样。

两厢僵持了一会儿,大佛说:“他长什么样子?”

张弃说:“青面獠牙,五大三粗,不甚雅观。”这么多天同林昭接触下来,张弃认为他不是坏人,能写出青天大老爷的,更不可能是法外狂徒,既然这样,能瞒就瞒着吧,回头问问林昭,要是误会,她再给大佛道歉。

“下回你帮我扣住他,有赏。”他走了,没把书带走,还留下了银子。

收拾完雅室,出来见书生,他看得正入神,见张弃出来,又开始不自在了,于是张弃说:“这位郎君,我们后院设有雅室…”

书生回头看看已经远去的大佛,他以为里头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进去,还在想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原来自己也能进去,可他不大好意思了,就摆摆手:“已经够麻烦你啦,我这就走,多谢。”

“无妨,下回再来。”张弃说得很诚恳,穷人何苦为难穷人,能帮就帮,要是不日书生中了状元,她就能有一份大功德了。

到了关门的点了,今天是十五,按照约定,她要到城郊的房子烧香,但她打算先去找一趟贺川。

“二鸣来啦?”贺川刚出了当铺,正要往家里赶。

张弃行了礼:“是,有件事情想同大娘商量一下。”

“你说。”

“今日店里来了个穷书生,我就让他呆着读了会儿书,我想着,是不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就不要赶客了?”

贺川点头:“你做主就行,但要注意鉴别,有些书生可不是好人。”

这事张弃深有体会,张渊被冤枉的案子里,那个魏书生就不是好东西,她说:“好,那我就拿试读本让他们看,新书是不会动的。”

张弃做事,贺川很放心,又要让她一起吃饭,张弃婉拒,转头回买了些贡品和香烛,到城郊宅子里上香了。

她还没来住过,只跑了几趟,准备好铺盖和其他用品,今天算是头一回入住。先把贡品摆上,再恭恭敬敬上了香,点了烛火,这才开始忙活自己。

院里有一口井,她挑了水,这个点的井水刺骨的凉,柴房里没有柴火,她将就用这个洗了澡,洗完马上钻进被窝里,把脑袋放在床沿,头发安安静静地往地面上淌着水。

四周只剩虫鸣,烛火装满了整个卧房,房梁上贴着的黄符轻轻摆动。

眼下的生活似乎在慢慢变好,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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