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风瞥了一眼囚车，道：“想你死的人还真不少。”

大战一触即发，来人目标明确，只为杀沈立，而姜月的马车他们根本不敢去动，对魏南风也不敢下死手，难免会被束缚手脚。

黑衣人落荒而要，自此，魏南风让沈立换上士兵的衣裳，让他隐匿在士兵中。

越接近长安，刺杀的人越多，最后两日，一天能有好几拨人，直到他们与成武帝派来的禁军汇合，禁军乃成武帝亲卫，与禁军动手如造反无异，刺杀的人这才消停。

两拨人汇合后，沈立重新被关入囚车。到了长安城后，魏南风与姜月要径直往皇宫去见成武帝，沈立则要被禁军押着去往大理寺审问。

长安城的百姓早已收到消息，很早便等候在了城门两边，他们虽被士兵拦着不能靠近，但手上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循着空就往囚车上的沈立扔过去。

百姓们群情激愤，为了镇国公与长公主，也为在这场因他而起的战事中死去的士兵们。谩骂声、谴责声不绝于耳。

打马走在前头的魏南风没有回头，但见到这幅景象，心中压抑的郁气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直到玄武门，夹道的百姓才没了，魏南风下马，与禁军统领道：“一路上想刺杀沈立的人不少，大理寺中统领还得多费些心思。”，禁军统领明白其中意思，道：“世子放心。”

押送沈立的禁军继续往前走，魏南风来到马车前，敲了敲车壁，道：“阿月，到了。”

姜月闻声出了马车，搭着魏南风的手下来，两人朝宫门而去。姜月顺势问出了自己的疑问，道：“若论功行赏，皇上见你便好，见我是为何？”

魏南风瞥向姜月，见她真没猜到，并未点破，道：“自也是要嘉奖你的。”，姜月不以为意道：“难不成还能给我个官做做？”，姜月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心下却不由为之一动。

两人甫一踏入宫门，远远便见苏公公笑眯着眼朝他们走来，他上前朝两人行礼后道：“皇上在御书房等着，让奴才来迎迎二位。”

两人颔首，跟着苏公公一路到了御书房。

成武帝放下手里的奏章，看向两人，笑着夸奖道：“你们做的很好，若不是有你们擒住沈立，这场战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尤其是姜月，小小年纪，胆量却不小，深入敌国，暗中筹谋，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话锋一转，成武帝问道：“你当真不怕吗？”

姜月不卑不亢道：“回皇上，怕肯定是怕，但边关战事僵持不下，皆因沈立而起，此事有可为，便去了。”

成武帝笑道：“好一个有可为，能擒住沈立你的功劳最大，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姜月道：“什么都可以吗？”

旁边的魏南风闻言，眼皮子一跳。成武帝笑着颔首，道：“说说看。”

姜月不疾不徐，缓缓道：“皇上觉着，臣女比起男儿如何？”

“不输男儿。”

“既如此，为何官场无女官、战场无女将？”，姜月随后跪地叩首道：“皇上，臣女想要的赏赐便是允许女儿家参加科考。”

闻言魏南风连忙看向成武帝，生怕他大怒，奖成了罚。

然而，成武帝只是道：“祖宗规制，历来如此。”

姜月却幽幽道：“大齐改号不足二十年，皇上也可设后世的祖宗规制。”，成武帝沉着脸不语，魏南风不由为姜月捏了把汗，随时准备下跪求情，苏公公在旁看的是心惊胆战。

姜月却继续蛊惑道：“敢问皇上，是百姓安居乐业、民康物阜重要，还是祖宗规制重要？”

“是大齐人才济济、繁荣昌盛重要，还是祖宗规制重要？”

魏南风私心里觉着姜月说的挺对，遂没有阻止，只一心注意着成武帝。而成武帝面上无甚表情，瞧不出态度，沉思良久后，道：“此事事关重大，你换一个奖赏吧。”

姜月闻言，却觉有戏，成武帝没有明确拒绝或发怒，便是成武帝也认为她说的对，但碍于规制，此事并不好实施。

此事还得徐徐图之，姜月十分自然转移话题，低下头，隐晦道：“皇上，风月楼近几年入不敷出。”

成武帝很满意她的识相，问道：“朕记得你卫家的舅舅每年会给你送银子，不够吗？”

姜月暗骂成武帝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面上却颔首，恭敬道：“小舅舅是用那些银子，买些消息做生意用的，但风月楼人多，酒楼也不赚钱，只能勉强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但他们至今居无定所。”

言外之意便是，卫郎给钱是为了买生意上消息，而成武帝拿了所有消息，至今还一个铜板没出呢。

成武帝怎么会没听出来，嘴角抽动着道：“两千两黄金。”，姜月皱眉，这也太少了吧，故作疑惑道：“每月吗？”

成武帝一口血呕在心里，硬着头皮道：“一年。”

姜月努力争取道：“皇上，说到底他们都是皇上的人，干的都是十分要命的事，皇上忍心他们五两银子的月钱都拿不到吗？”

成武帝铁青着脸，咬咬牙道：“五千两黄金。”，末了，加了句，“一年。”

姜月见好就收，叩谢道：“谢主隆恩。”

成武帝心疼的一眼都不想多看她，转向魏南风，没好气道：“你呢？可想要什么赏赐？”，魏南风道：“臣想请陛下给臣与忠勇侯府三小姐赐婚。”

得，还是与姜月有关，成武帝不得不看向她，问道：“你可愿意？”，姜月却是连连摇头，道：“皇上就是不赐婚，臣女与世子也会成亲，其实世子是想要其他的。”

姜月看了眼旁边的魏南风，努力对她使着眼色，谁料，上边的成武帝正看着他俩，开口道：“眼睛别眨了，那你倒是说说看，他想要什么？”

姜月清清嗓子道：“世子想要些世俗之物、譬如金子。”，说罢，她脑袋垂得极低，成武帝心绪起伏强烈，正要脱口而出一句‘放肆’。

姜月却好似才想起什么一般，补充道：“皇上，大齐与北国的战事应当不会持续多久，届时，北国战败，皇上就可…”

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要说什么，届时，北国战败，金子成武帝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魏南风哑然失笑，成武帝亦是被她气笑了，道：“那你想要多少？”，姜月这次到乖觉，回道：“自是皇上给多少便是多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成武帝挥挥手，没好气道：“下去吧，少不了你们的，回府等着吧。”

两人行礼告退后，齐齐走在宫道上。魏南风看着旁边的人，出声问道：“你很缺钱吗？镇国公府产业无数，加上我娘的商行，可谓日进斗金，这些年累计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我都给你可好？”

姜月闻言，双眼都亮了，感慨道：“原来你这么有钱的。”，话锋一转，却道：“我倒不是很缺，但谁也不会嫌银子多不是，主要还是瞧皇上心绪不佳的模样，有意插科打诨罢了。”

两人都知成武帝如此的原因，魏南风暗暗叹息，道：“那也可以给你，反正最后也是你的，就当提前了。”

御书房内，两人走后，成武帝笑道：“这姜三越来越有从前的样子了。”，遂拿起桌上的奏折继续看，旁边的苏公公适时上前，磨着墨，问道：“姜姑娘也是关心陛下呢，皇上为何不应了姜姑娘？皇上不是早就想……”

成武帝答非所问道：“我老了。”，苏公公一惊，连连说成武帝正当壮年。

没过多久，门外的小太监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闻言，成武帝将手上的奏折随手扔在桌上，深深叹了口气，苏公公磨墨的手一顿，只听成武帝道：“宣，你们都下去吧。”

待人退下，成武帝又拿起奏折，但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太后被刘嬷嬷扶着进来，坐到了对面的榻上，见此，挥了挥手，让嬷嬷下去。

成武帝没有抬头，问道：“母后来找儿臣，可是有什么事吗？”，太后眼神有些闪烁，笑着道：“我听说姜家的三丫头和风儿带沈立回长安了。”

成武帝翻过一页奏章，‘嗯’了一声，太后继续道：“现下情况如何了？”，成武帝道：“还在大理寺审问着呢。”

太后愣了一瞬后，连连点头，喃喃道：“对，应该是在大理寺的。”，沉默须臾，成武帝又问道：“母后还有事吗？”

太后从怔愣中回神，思索良久后，轻声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成武帝道：“审问过后，即刻问斩。”

闻言，太后手中的帕子都抓不稳了，掉落在地上，她也顾不得去捡，连忙试探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下一瞬，‘啪’的一声响起，成武帝将折子拍在桌上，终于抬起头，望向太后，一字一句道：“母后想要什么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