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习惯独自生活，加上对阿诗玛的心结，从未想过要主动靠近沈元澈。

她本想嫁入将军府后与沈元澈共度余生，但一想到他和阿诗玛将有孩子，并且他们日夜相伴，心中便如针扎般刺痛。

若让他留宿，她又算什么？不过是为别人铺路罢了。

她轻轻叹息，心中浮起一丝苦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小姐，等将军下次来，您可千万别再让他走了。”小芙满脸忧虑。

“阿诗玛已有两月身孕，若您再不抓紧些，这将军府迟早归她。”

沈元澈回到西院时，阿诗玛还未睡下。

“夫君回来了。”她笑着迎上前，若无其事地问道：“母亲找你谈什么了？”

沈元澈坐在床边，阿诗玛顺手为他解开外衣。

“母亲让我明天陪阮棠回趟娘家。”

阿诗玛的手微微一顿，敛住心中的不快，淡淡笑道：“为何陪她回娘家？”

“他父亲是长安城首富，找他父亲要些银两过来。如今你有两月身孕，沈府不能没有缺银两。”沈元澈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双双倒在床上。

阿诗玛的郁结逐渐散去，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空气中似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妙流动。

阿诗玛安然地倚在沈元澈怀中睡去。

从娘家回将军府时，天色已全黑，婆子们早已备好温热的沐浴水。阮棠迅速沐浴梳洗，然后坐在妆台前，开始梳理自己的一头长发。镜中的她依然容貌如仙，即使未施粉黛，依旧气质逼人。

看她脸色苍白，小芙关切地问：“小姐看起来气色不佳，是不是伤寒还未痊愈?要不要再请郎中来瞧瞧。”

阮棠淡然回答：“一路奔波，难免有些疲惫，稍作休息就好了。”

“先喝点水润润喉咙，我来帮你梳妆。”小芙递上杯温水，随后动手为她理顺头发。

翌日清晨，阮棠早早就起床了。尽管阮棠天生丽质，但疲态仍然难以掩饰。小芙细致地为她擦上些许淡妆，稍加点缀她的眉眼。阮棠身上的深橘色常服上绣有精致的花藤，简洁却不失典雅。

梳妆完毕后，阮棠凝视镜中的自己，目光略显出神。将军府的婆子们悄悄摆上一些点心，阮棠随手取了块糕点，细细品尝。

小芙点上了熏香，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沉香味，烟雾缭绕，愈发接近阮棠，她心情愈加复杂。

沈元澈方才用完膳，懒懒倚靠在椅上，眉眼间透着锋芒，神色冷峻。

沈元澈望着阮棠，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丽无双的脸庞，气质端庄大方，尤其那双眼眸，宛如晨曦中的泉水，流露出一股独特的灵气与清澈。

他凝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似乎内心某处被内疚感拨动了一下。

“将军，姨娘有请。”门外有婆子传话，沈元澈回过神来，起身往西院走去。

“小姐。”小芙见沈元澈离去，轻声说：“昨日我见沈将军找阮家老爷要了好多银两。”

“有这事？有没有说要银两做甚？”

“说沈家姨娘有孕，要银两开支。”

“岂有此理，手伸到我娘家了。”

阮棠感觉到指尖已深深掐进了掌心，心跳骤然加速，气得得几乎要窒息。

短暂的沉默过后，阮棠终于将目光移想向窗外，一边随手翻着桌上的书，一边说：“合离!”

晚膳后，阮棠冷冷注视着沈元澈，语气平静而坚决：“我们合离吧，我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也绝不让子皓陷入任何危险境地，孩子我要带走。”

“合离？孩子怎么办？长安城哪个有头脸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怎么偏偏你就……？！”

阮棠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如果你坚持让我留下，也许某日，我实在忍不住了，会失控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未可知。你与阿诗玛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真有一瞬间想要发疯，我内心有多煎熬你知道吗？”她顿了顿继续道，“随着你们一步步践踏我的底线，我才清楚，对你们的仁慈与退让，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沾染血腥。我会回到阮家饭馆，过自己的日子，不必摊上你们这家子闲事，比任何人都过得潇洒。”

“阮棠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阮棠毫不掩饰地看着沈元澈，冷笑道：“你曾说过，夫妻之间难免会犯错，目前我不在乎谁对谁错，而是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了。从此以后，我们各自安好。”

她顿了片刻，带着讽刺的笑意接着说：“那么，若是在你出征的时候，我爱上了别人，你会选择原谅吗？你是不是笃定，无论我承受多少痛苦，我都不会离开沈府？你是不是觉得我离开沈府就不能活？那些所谓的‘贤妻’都在想办法如何让丈夫回心转意。真是可笑至极。”

她冷笑着摇头：“现在不是要你回心转意，而是我要合离！”她自嘲的笑了，笑得眼泪都溢了出来。

沈元澈被她的气势震慑到，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正僵持，门外隆安求见。小芙已通知穆亲王，阮棠决定合离。

阮棠见王府的马车来接人，将子皓抱起，子皓穿着浅蓝色的小睡衣，半梦半醒地依偎在她肩上，眼睛微睁，明显还没完全清醒。

孩子在母亲怀中酣睡，直到到了王府还没醒。

王府东暖阁中，阮棠接过小芙递来的热毛巾，细致地为灵儿擦脸。

阮棠由于昨夜在将军府闹腾得厉害，身体还隐隐感到不适。

早餐时，阮棠心情一直低落，草草的喝了点清粥，就让小芙把早膳撤下了。

她觉得，终日待在王府并非长久之计。

此时，王府院中，子皓正戴着李泰启的熊皮帽子，兴致勃勃地堆着雪人。堆完后，他忐忑地走到李泰启面前，小声问道：“义父，子皓昨晚坐马车没休息好，今天头还晕，可不可以休息一天？”

李泰启停下手中的笔，目光越过书桌看向阮棠。阮棠原本随意靠在榻上翻看书卷，听到这话后，看向子皓。

“问问你母亲的意思。”

子皓突然跳上坐榻来，抱住阮棠的脖子，撒娇道：“娘亲，义父说只要你同意，我今天就不用做功课了。”

阮棠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叹息道：“好吧，今天可以休息，但明天要补上今天的功课。”

子皓欢天喜地地亲了她一下，迅速跑出了房间。阮棠望着子皓的背影，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她放下书卷，转身对李泰启说道：“王爷，等我与将军合离后，我想带子皓回阮家饭馆。”

李泰启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不动声色地说道：“安全没有保障吧？”

阮棠想了想回应道：“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母子不能一辈子躲在这王府，给王爷添麻烦。”

李泰启眉头微皱，道：“王府这样大，难道容不下你们母子？新年过后再说吧。”

阮棠听罢，内心有些欣慰，低声道：“多谢王爷。”

夜深时，子皓已熟睡，阮棠提笔想写点东西，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过往的种种情感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几日后，阮棠和沈元澈合离。

沈元澈显得疲惫，声音里充满痛苦：“为什么你要这样决绝？我们多年夫妻，你真的要这样了断吗？”

阮棠也红了眼眶，对沈元澈微鞠一躬：“将军，本以为我们可以相守到白头，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地步，缘分使然，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沈元澈神情痛苦，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缓缓起身，默默走出了王府。

王府外侯着的马车上，阿诗玛撩起了门帘。

王府后院有座精致的亭台，名为雨露台，旁边矗立着一架老旧的水车。

嬷嬷们推着水车，泉水被引上亭顶，再顺着瓦片一滴滴滑落，凝成一层淡薄的水帘，仿佛给亭子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仿若梦境。

饭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菜肴，然而阮棠却没有丝毫食欲，她静静地看着那水帘中断续滴落的水珠，思绪飘远。

“子皓，你来王府也不是头一回了，怎么还每次看到水车，都这副新奇的样子？”阮棠问一旁的孩子。

李泰启看了一天的折子，早已饥肠辘辘，见阮棠没动筷，便给她夹起了菜。

“孩子嘛，总会找到不一样的新奇感觉。过几天，让小喜子带去后山掏鸟窝，后山那片林子鸟多。”

阮棠听后，拿起下筷子，笑着说道：“王爷最是惯着他。”

她带着几分心绪坐在李泰启身边用膳，目光无意间扫过，却不期然与他的眼神交汇。

他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眉间隐约带着些许冷淡的意味。

这种冷淡并不显得疏离，也无冰冷无情的锋芒，倒像是清晨山间弥散的薄雾，若隐若现，捉摸不透。

阮棠此时已心如止水，与将军合离后的不安和茫然，在看到阿诗玛那一刻已烟消云散。

她微微抬头，平静地迎上李泰启的目光，唇角轻扬，淡淡地唤了一声：“王爷。”

她身着深橘色棉衫，衬得她肌肤更白净如雪，她五官精致，宛如精心打磨的无瑕美玉，光彩流动。

她从容与他对视，眼神分外淡然。

李泰启的目光轻轻一顿，随即转向别处。“嗯，今日你恢复自由身，我们应当饮酒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