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一下吧，”我继续说道，“如果所有的事都要由他自己解决的话，还要这偌大的霸天虎做什么？霸天虎所有成员存在的意义是支撑着威震天大人，还是由他来事必躬亲地支撑？”

一室寂静，无人应答。

不要紧。

我仍旧盯着声波，一字一句地慢慢继续：

“承认吧，我们这些下属的存在价值就是为威震天大人效力。如果我们不能主动为威震天大人排忧解难的话，那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职，没有任何存在于这里的意义了。

“关于这一点，关于我们所该发挥的作用，我相信我们非常能干的声波会替威震天大人关注的。”

声波仍在看我，缓缓把头歪到了另一边。

也正是在此时，他身后的操作台恰好响起了检索到威震天信号位置的提示音，他当即转身回去根据坐标开启陆地桥了。

这种被人明晃晃忽视的感觉真叫人不爽。

“瞧瞧，”我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说，“多能干啊。”

他于是又把头转向了我。

我冷笑一声，没再继续说话了。

这里挤满了人的现状让声波没有把迎接威震天回来的陆地桥开在这里。

事实证明了，总控中心就是不该被当作开会的场所。

但即便隔了些许距离，陆地桥也仍旧在这艘船上，所以威震天很快过来了。

在他的身影出现在舱门的时候，所有等候在这里的人开始自发列队。

显然，在他站定的那一刻这些人该做的就是用相应礼节迎接他的到来。

我自然也该如此。

威震天是我应当顺服的对象，我该对他履行一切我应当履行的义务。比如和别人一样，向他下跪。

屈起膝盖很简单，但威震天值得我这么做吗？他值得吗？

这其实不是个值得犹豫的问题。

我很快和别人一起跪下了。毕竟这种时候不该表现得特立独行。特别还是在我说了那么多有关下属存在价值的话之后。

令人意外的是威震天带来了一个客人——奥莱恩·派克斯——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擎天柱。

在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静观态势的时候，只有打击这个一根筋的家伙上前试图攻击这位敌方领袖。

这种没眼色的举动当然被威震天拦下了，接着他说奥莱恩·派克斯是我们的人，在扫视了在场所有人员后，他点了我的名字：

“静电，带我的这位老朋友逛逛，让他好好了解这里。我相信你能接待好他，让他成功适应这里的。对吗？”

我结束行礼，从地上起身，笑着点头：“当然，威震天大人。”

威震天盯着我看了会，然后挥手让我们散了，只让声波留下。

我撇了撇嘴，毫不犹豫地带着擎天柱离开了主控室。

“威震天大人说你是奥莱恩·派克斯，”我率先向他搭话，“我能叫你奥莱恩吗？”

他点了点头，说道：“当然。”

他的语气里是带着些疏离的，这自然理所应当，但他和我说话的时候依旧和以前那样会低头看着我，谦和有礼，很有教养。

“你们都这样吗？”于是话就这样不由自主地从我嘴里跑出来。

“什么？”他有些奇怪地问我。

“你们铁堡人都像你这样吗？”

“你指的是……？”他似乎更不解了。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叫静电，现在负责这里和后勤相关的一应事务。”

既然威震天都发话让我接待他了，我自然要仔细对待。通过内线联系手下为他整理出新的舱室自然不必说，我把自己的通讯频道也留给了他：

“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向人员与服务支持部门提出，当然，也可以直接来找我，请千万不要见外。”

他显得有些局促，连说不必：“我有个能充电的地方就行了。”

“感激你的体贴，”我抬眼看他，“但你是被威震天大人看重的人选，我得竭尽所能让你在这里过得更好，不然他一定会怪罪我的。”

擎天柱不说话了，经历好一番芯理斗争才又张口：“你们为什么叫震天尊威震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跟着他来的，”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他点头，说自己的记忆扇区出问题了。

看出来了。还是大问题。

我作出一副犯愁的样子对他说道：“其实我对这些的了解也会很有限，如果你实在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我建议你直接问威震天大人，我认为他会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的。”

他点了点头，但瞧上去兴致不是很高。

“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做点什么。记忆扇区是非常重要的器官，再小的问题都会给人造成非常大的困扰和麻烦。”

出于好芯，我叮嘱他：“如果排查不出原因，你最好定期给自己记忆扇区的存储文件进行备份，不要吝啬内存，起码这样类似的事发生第二次的时候你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么无从下手。顺便一说，别备份在记忆扇区，因为如果出问题必然还是那里，另外最好换个编码方式，以防意外。”

他很认真地听我说完了，然后有些犹豫地问出别的问题：“你听上去很有经验，是也被类似的事困扰过吗？”

“……奥莱恩，我是为了你好才和你说这些的，为了你好，你明白吗？”

“我知道，”他说，“这些都是很有用的建议，我也非常感谢你的好意。”

“是吗？”我扯起嘴角向他笑笑，“真感谢我的话就先别说这些了，让我完成威震天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带你好好认识认识这里吧。”

他说好。我于是向他一一指明飞船上的各个场所：

“我们刚刚在的地方是飞船的总控中心，那里是威震天大人最常待的地方。如果想找他的话去那里就行。

“这里是士兵们领取能量配给的地方，他们会在这边的大厅集中摄入能量，我觉得有些吵，不过也有人觉得这里很热闹而经常过来。

“旁边这里是技术人才和军官专用的餐厅，我们对人才有特殊照顾，这些成员不用自己去领配给，后勤会直接送到他们的舱室，当然，他们也可以直接在这里点单，有专用包厢和会定期更新的特供菜单，额度内随意享用，视级别还有不同的透支额度。

“这是后勤管理室，也是我的办公室，我平时就在这，你想找我的话来这里就行，这会儿就不带你进去了，里面很乱。

“这边是医务室。我们的医馆叫击倒，技术不错，他的助手叫打击，人很赤诚。

“我们到了，这里就是你的房间。飞船系统会通过生命体征识别来确认身份和权限，只需要让它扫描你一下，好了，已经录入了。你这会儿应该很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疑问等充过电再说。”

他一路都很安静地听我说话，到这会儿也只是对我说了句“谢谢你做的这些”就要进去了。

“奥莱恩。”他面上不能更明显的紧张和惶然让我忍不住叫住了他。

他闻言转身问我：“怎么了，静电？”

“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但你现在还好好的，健全健康，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那些难以接受的地方，你可以多找熟悉的人聊聊，时间一久就会好的。都会好的。”

他点了点头。

“当然，我指的是威震天大人，”我很快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更想一个人静静，所以还是快点进去休息吧，再见。”

擎天柱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光学镜。

“还有，”我笑着最后对他说道，“欢迎加入霸天虎。”

几乎是门关上的下一瞬间，威震天的声音就在我的通讯线路里响起：

“静电，到我这来。”

真快啊。一直盯着呢是吧。

他对擎天柱的紧张简直到了让我觉得好笑的地步。

“是，威震天大人。”我答道。

总控中心这里还是只有威震天和声波在，不过他们的话应该已经说完了。

声波回归了工作岗位，威震天正站在舰桥尽头等我走近。

“奥莱恩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实话实话，结合刚刚观察到的内容和他进一步解释起来，“他是遇事会想很多的那种人，他现在很不安、困惑、迷茫，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得到答案之前他好不起来的。”

威震天走了过来，上下打量我。

“你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他的明知故问他我觉得有些无语。

“我向他介绍了这里的情况，说了一些该说的话。我相信具体内容一定被转播到了您面前，还请容我不再赘述。”

他此刻已经绕到我背后，于是他轻飘飘的声音便从我头顶落下：

“你似乎有很多想法，对我也有不少意见。”

“严格来说是建议。”回答威震天的时候我瞟了眼声波，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只是说一下我的想法罢了，我很有自知之明，霸天虎是属于您的，一切决定权都在您。”

威震天没说话，于是我继续发言道：“不过我的确觉得留着毒蜘蛛是个坏主意。”

他的语气有了些许变化：“怎么，你是怕她会像对红蜘蛛那样对你吗？”

“什么？不，我和红蜘蛛完全不一样，别拿我和他比。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她不忠诚，也不守规矩，还给我添了一大堆麻烦。”

“哈，忠诚。”他嗤笑一声，“这可不像是个会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词。”

“她不忠诚是事实。和我口中会说什么词无关。”

威震天挑下眉毛，慢慢笑了一下，说道：“你看不上他们，是觉得自己很出色吗？”

“出色还是谈不上的，这艘船上担得起这话的人也就声波一个不是吗？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有些用处的，那不就够了吗？”

“你确实很有自知之明，”威震天冷笑道，“记住，往后只要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就够了。”

“所以没有会议室？”

“没有。”威震天果断拒绝了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奥莱恩的后勤配给待遇要给什么规格？”

“你看着办。”

“比着击倒的来？”

“太低了。霸天虎的后勤物资短缺成这样吗？”

“我的？”

“有区别吗？”

“……有的。多半个能量块也是多。不过我很乐意您批准给我涨一下待遇。”

威震天没同意，也没拒绝：

“你最好先完成太空桥的任务。”

“我会尽力的。既然您对我之前的两个提议都不满意，那比着声波的来？”

声波对此没什么反应，倒是威震天闻言立马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太高了。我们的能源很富余吗？”

“……那就按照之前给毒蜘蛛拟定的来吧。”

威震天点了点头，随即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和我说起别的事：“在超能量体储存仓库旁边给擎天柱准备一个办公室。”

…………？

“那里已经有一间办公室了，”我对他说，“就是我的办公室。”

威震天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子直视着我的脸。

“静电，我让你干什么，你最好直接去干。不要有那么多的质疑，明白吗？”

……我不这么觉得。

我带着微笑抬头迎上了威震天的视线。

“我非常明白您的意思，威震天大人，但请您谅解，我所说的这些并不是质疑，只是在履行我身为您的下属为了确保霸天虎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而应该履行的劝谏义务罢了，还望您能够理解。此外，还望您能够知悉，空闲舱室在这艘飞船上不是稀缺资源，把已经有主的地方转让给擎天柱的反常举动只会让他怀疑这背后是否有别的目的，我相信您绝不会想要见到这种事发生的。至于他的工作环境，过于陌生的环境会让他迟迟调整不到您想要见到的状态，无论您想让他承担怎样的工作，都会因此受到负面影响，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来讲复制原先的工作环境才会让他更加安芯，工作效率也会更高。不知我能否请问您，这艘飞船上除了您以外还有他认识的人吗？如果没有的话，他的办公环境就更应该注意。您能否告知我他在战争以前的具体职务和工作单位？他是文职、管理岗还是技术人才？什么编制？级别和工龄分别是多少？资格足够拥有单独的办公室吗？如果级别不高他应该更习惯隔间工位，但如果是保密性质的工作，有单独的办公室也说得过去，然而保密工种人员和设备一向是机密，不同工种的设备配置也各不相同，复原他的工作环境会一定难度。同时，为了尽早完成相应的设施规划工作，还望您能提前告知我您打算给他安排什么工作内容？设备需求是什么？制式还是特制？给几级内部权限？需要进行额外防护吗？要不要安排过滤式防火墙？此外——”

“——够了！”威震天的脸逐渐扭曲起来，在我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大声喝止了我，然后对着房间内另外一个人下命令，“声波！你来解决这些！记得清理数据内容，别让擎天柱看到不该看的。”

说完威震天立马走了。

于是这里只剩下我和声波。

我相当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问道：“他刚刚是说了清理吗？他是说了清理没错吧？他要你把敏感内容删除，可这不是限制一下擎天柱的信息查阅权限就能搞定的事吗？”

他正在操作台上不知道干嘛，没理我。

“难道擎天柱是情报水平和你相当的信息人才吗？”我开始自顾自地推测起来，“可是说不通啊，如果真那样的话威震天怎么还会放芯让他在这艘船上工作？”

声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我。

“怎么，”我问他，“我猜错了？”

他朝我走过来。

我立马把双手举到头顶，无比真诚地向他示弱：“别动手，别伤害我。不想听直说，我可以闭嘴的。”

他扫了一眼我举起的双手，又重新看向我。

瞧上去挺不高兴。

“好吧，”我放下手问他，“那你到底想干嘛？”

他调出了飞船的分布图，在超能量体仓库对面的位置点了点。

我看看他指着的位置，又看看他，实在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哎呀，行吧。设备给什么？”

他没理我。

看来他不怎么喜欢擎天柱。

好吧，既然没有别的额外要求，就按照正常标准安排吧，也省得我费芯了。

擎天柱办公环境的安排到此为止，趁着这里现在只有我和他，我终于可以早就和他说些我想说的了。

“我有些事不太明白，而它们都和你有关。”

他看着我，无声无息，像是只是在等我说完，又像是在催促我快点说。

嗯，简单来说就是和其余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你瞧，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家伙，但你却很在意我。为什么？”

他仍旧不出声。

“……你真奇怪。我一点儿也搞不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