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凉月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自己，她也不在乎。

还是忍不住管闲事了……主要是那个男人太恶心了，既然都已经撞上了只能这样。

凉月回到房间就瘫在床上。

无论再怎么努力，她都只是一个凡人。

她不想和任何人牵扯上关系，但外界纷纷扰扰总难以保持清明。

身边围绕的一切都是如此离奇，而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那些不知为何信任自己追随自己的人？

不管是伊九、林落还是言简意。

伊九说，他们之间缠绕着因果。

她不自觉地开始在脑内重复播放乘上列车以来的种种。

濒死梦境、隧道、死而复生的美少年、命运、神的仁慈……

如果因果真的存在，现在她牵扯进的因果越来越多了。

简直头痛。

值得庆幸的是，在后续几天除了梅珀琋几次示好，还有伊九等人照常的黏人以外，一直很平静。

很快来到了第五天，列车抵达市立图书馆的时间。

“各位乘客请注意，列车将在10分钟后抵达市立图书馆。本次列车停靠时间为五天，请各位乘客注意续票并按时返回车厢。别问丧钟为谁而鸣。祝旅途愉快。”

随着对列车的熟悉，其他人已经意识到可以利用列车的服务找资料了。

趁着其他人还在利用最后十分钟临时抱佛脚的时候，凉月已经陷入沉思。

别问丧钟为谁而鸣——

海明威有一本书叫做《丧钟为谁而鸣》。

这句话来源于约翰·多恩的一首诗，原文是Therefore, send not to know/For whom the bell tolls,/It tolls for thee.

“没有人是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孤岛，

……

每个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哀伤，

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

所以，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就为你而鸣！“

这首诗站在一个非常宏大的角度表现博爱人类的精神，中心思想可以简单理解为每个人都是紧密联系的，所以不要觉得他人事事不关己。

——列车提示“别问丧钟为谁而鸣”，难道是说在这一站，关爱团结他人很重要吗？

凉月微微蹙眉，她最害怕的就是和别人建立联系了，如果线索的内涵真是如此简直是在针对自己。

也没有更多时间可以细思，满车幸存者都在惴惴不安中再次踏进未知的站台世界。

熟门熟路地穿过浓雾，凉月已经站在了一座气派的现代建筑前，大门前是金光闪闪的五个大字“市立图书馆”。

不同于前两次的超现实感，这次的建筑设计颇具现代感与科技感，整体呈岛状，表面光滑，曲线流畅，以至于凉月恍惚感觉现实中真的存在这样一座气派的市立图书馆。

凉月身上的衣服变成了非常现代的制服，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利落。

这次站台世界里总共来了9名乘客，比前两站都少。

凉月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队友变少，踩雷的可能性变小，但同时容错率却更低。

说白了就是如果鬼怪随便抓个人杀，每个人死亡概率变大了。

令她诧异的是，这次林落和伊九居然没有跟着一起进来。

而同样从一个车门出来的言简意也不在。

而令她意外的是，二等舱的梅珀琋却在队伍中。

本来以为列车就是按照乘客走出去的车厢门划分“服务器”的，但这样一来，要么这个结论不正确，要么就是伊九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凉月告诉自己，他们跟自己毫无关系，但是想到他们可能出事，心底仍然泛起一丝不安。

回想了一下过去所有渐行渐远的朋友，凉月强压下微微冒头的责任心和恻隐心，重新心如止水。

因为在列车上的时间也不短了，凉月已经基本记住所有剩下的乘客。

不过其他人没有她这么好的记忆力，还是略略花了点时间相互认识。

九人一同走进这座气派的图书馆。

令人惊奇的是，这座图书馆不止是外观接近真实世界，连里面也是无比真实。

四处走动的游客，前台的接待员……和马戏团里的假人观众不一样，他们看起来都是真实的、活生生的人。

不止是队伍里的其他人，凉月也再次产生了身处真实世界的错觉。

在众人东张西望之际，人群中走来一个同样身穿制服的女性员工，笑容可掬地招呼他们：“你们好，感谢你们前来应征密集书库的管理员，这里是你们的名牌。”

一边说着，她一边把印着各人姓名的胸牌发给他们。

凉月接过胸牌。

这些名牌是金属材质，入手冰凉，设计成非常简约的几何图形，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越是正常，凉月心中越是不安。

那个员工胸前也别着同样材质的胸牌，磨损严重，写着“王乐”。

这个名字像一个开关，凉月想起为何这个女人如此眼熟。

在列车上，她曾有一次与这个女人擦肩而过。

但后来王乐再也没有出现过，无疑是已经被留在站台世界的“死人”了。

那些人会在不同站台流动成为新的鬼怪帮凶吗……

“请时刻佩戴好你们的名牌，这是在密集书库中识别员工身份的唯一标识。”王乐脸上还挂着笑，但是语气冰冷，毫无顿挫。

听到这句话，众人不禁又看了一眼刚刚佩戴到胸前的名牌。

王乐这句话信息量很大，但凉月还没来得及细思，对方就继续说：“下面我会带你们前往密集书库，馆长也在那里等你们。”

众人跟着王乐乘坐电梯前往密集书库。

根据王乐一路上的介绍，凉月了解到，密集书库里储存了这所图书馆非常重要的资料，一般限制开放。

为了储存这些珍贵资料，密集书库设置在地下二层，常年开冷气保证恒温。

这次书库新进了一批资料，同时需要处理一部分损毁图书，因此图书馆招募他们前来协助工作。

一边听着介绍，众人一边跟着王乐来到了地下二层。

一进去就感觉冷气扑面而来，好几个人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凉月胳膊上也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有人已经开始嘀咕：“简直冷得像停尸房。”

说这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叫黄双双。

她这句晦气的话一出，引来好几个白眼。

凉月记得这个女孩说过自己原先是护士，难怪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不过其他人也明显感觉到这个书库的阴冷。

书柜太高，几乎顶到天花板，而且全部紧密相靠，遮了大半灯光，显得里面极其昏暗。

“哪有这样的藏书室？”说话的是一个方脸胡子男，叫姚瑞，普通话有点塑料。

他旁边的女人也附和，“这书架全部挤在一起怎么拿里面的书啊？”

看到其他人的反应，凉月才想起，大多数人并没有进过密集书库。

在一般的小图书馆并不会有密集书库，但凉月熟悉国内各大顶尖高校图书馆，它们都有密集书库，用以储存一些不经常出借的藏书，进入必须经过身份验证。

走进密集书库就像走进一个异世界，陈旧的书卷气夹杂着淡淡的霉味，里面几乎装满了书架，只留出狭小的空间可供书架移动。

所有书架都像一台巨大的机器，侧面有手柄，底下有滚轮，安装在轨道上。

要取书的话，需要先定位到具体书架，再摇动手柄将书架分开。

在场只有凉月和梅珀琋习以为常。

梅珀琋没有多想，对于其他人的疑惑回以疑惑，“只要把它们分开不就可以进去了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摇动第一列书架的手柄，“和我家的一样。”

家里就有密集书库？凉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

就这么大剌剌地暴露家底，这大小姐还真没心没肺。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梅珀琋无辜的天蓝色眼睛里完全没有畏惧，只有天然的好奇和兴奋。

其他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她心大，反正他们都挺害怕的……

王乐始终保持着微笑，并没有阻止梅珀琋的动作，“请随意。”

凉月看着那条狭小的甬道，心头泛起不安，正想叫梅珀琋等一下，电梯“叮”一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里面走出一个着正装的中年女人，挂着僵硬的笑容，走到他们面前说，“欢迎你们，久等了。”

王乐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就忽然不见了。

是的，忽然不见了。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好几个人脸色白了白。

中年女人毫不奇怪，保持着笑容说，“我是这里的馆长，再次感谢你们来到市立图书馆协助我们的工作。”

“想必你们已经听过工作人员简单介绍，密集书库是图书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存放了大量珍贵图书资料。我会直接管理你们的工作，并且定期进行考核。”

王乐虽然提过一嘴工作内容，但并不详细，所以这时候所有人都不敢松懈，竖起耳朵仔细听馆长的介绍。

“你们的主要工作是整理出破损图书，并将新书正确安置。”

“破损图书装在推车中送到那边的仓库，你们无法进入，但按下墙上的按钮会有人来处理。”

馆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他们消化这些信息。

凉月紧盯馆长没有感情的眼睛，打破沉默：“什么是破损图书？”

馆长像是预料到了这个问题，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等你们看到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不禁心下一沉。

然而馆长却没有再继续回答，而是转向下一个话题：“这间密集书库限制开放，所以只有获得许可证的游客可以进入，当有游客前来，你们需要检查他们的证件。”

“如果没有许可证的游客违规进入书库，发生任何意外图书馆概不负责。”

“当然，你们也务必保证自己佩戴好名牌进入书库。”

馆长话题一转：“每隔五天我们都会进行一次综合考评，具体指标我就不细说了，请自行查看员工宿舍的考评表。我只能提醒各位，请尽可能让拥有许可证的游客拥有完整的参观体验。”

“我们的优秀员工会得到特殊奖励，当然垫底的员工也会受到一些惩罚。”

馆长的笑容虽然没变，看起来却更加诡异了，她没说出来的惩罚足以让众人浮想联翩，浑身发冷。

最后，她情绪突然高涨起来：“这份工作非常重要且崇高，除了你们的工资，馆内包吃包住。你们的日班工作时间是早上七点到十点，下午一点到五点，夜班时间是晚上十一点至凌晨六点。”

“员工宿舍在地下一层，值班表也贴在你们的房间里。”

黄双双忍不住再次嘀咕，“图书馆晚上又不开，值什么夜班？”

其他人侧目而视，这个女孩自知失言，后知后觉地捂住嘴。

“如果对工作安排有不满随时可以离开。”馆长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这是想走就能走的吗？没人再敢出声。

“没有其他问题你们现在可以开始熟悉这里了，时钟会报时，只要等钟响了就可以回去休息。从今晚开始你们按照排班表值班。”

确认没有其他问题以后，馆长飘飘然乘上电梯。

凉月看得清清楚楚，电梯门打开时里面根本不是他们下来时的电梯厢，而是一片空洞。

其他人还沉浸在馆长的话里，凉月没说出刚刚看到的一幕徒增他们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