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万大离开,王凯成急忙拿出那本册子,像是拿着个烫手山芋:“这个邪门玩意儿怎么办?”
谁也没有接过册子。
凉月说:“扔了。”
其他人纷纷看向她。
吴可还有点犹豫:“万一之后有用……”
凉月打断他,“有用也得有命用,里面的内容反正我已经记住了。”
吴可点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你你已经记住了?!“
他记得这个小姑娘只草草翻阅了一遍啊?十分钟就能完全背下来?!
凉月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伊九马上抢答说:“说记住就是记住了,年轻人记性好!“
……好,你们牛。
被禁足在祠堂,一行人就把册子从门口远远扔了出去。
刚扔出去,伊九突然竖起了耳朵说:“你们听。”
众人屏气凝神地听,啥也没听到。
凉月自认为听力算好的,不然也不会听到昨晚的打更声,但连她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伊九“啧”了一声,说:“有好多小虫子爬动的声音呀,要不从墙头上看看。”
于是吴可和钱星架着王凯成爬上墙头去看。
王凯成下来的时候脸色很差。
一问才知道,远远丢出去的册子里爬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所过之处动植物都被吞噬殆尽,甚至连土都少了一层。
虫群行进几十米没有碰到人,不多时就诡异地消失了。
可想而知,如果他还把册子放在身上,早就被这些小虫啃噬成白骨了。
凉月记得,册子的第18页上记有这种保护个人财物的邪术,类似蛊毒,但是并非由毒虫相互残杀得到,而是由腐尸上炼出的鬼气怨气邪气所化。
这种虫子不算是一种真实的虫子,而更接近鬼神之力,所以连死物上都可以种。
好在这个毒虫机关启动需要一定时间,刚才又当机立断把它扔出去了,否则难保不会全军覆没。
万大之阴毒,再次刷新了众人的认知。
经历了这些怪事以后,这一天都格外平静,以至于所有人都有些心慌。
凉月觉得,诡异的站台世界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趁着这段时间,她把小鬼的事情说了一下,同时也说小鬼现在被“万大”驯养,不可能进祠堂杀人,所以只有逃跑的李瑶惨遭毒手。
听到这些,众人又是一片倒吸凉气。
虽然册子每个人都看了,但是全部背下来的只有凉月。
好在凉月分享了她所知道的信息,否则大多数人被小鬼杀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其他人不免对凉月生出更多感激,但也生出了更多恐惧:祠堂内有女鬼,祠堂外有小鬼,进退两难说的就是他们了。
女鬼虽然暂时安分了,但总是一颗定时炸弹;小鬼听“万大”指使,更是危险十分。
在忧心忡忡中,进入了黄昏。
传说,昼夜交替,恰是逢魔之时。
魔没逢上,倒是万大先遣人来了。
万家下人都是粗笨的样子,要不是凉月记性好,一般人还真分不清这些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木头人。
这次来的下人粗笨中透出些邪门,和万大身上的邪气竟有几分相似,凉月不禁多了几分警惕。
果不其然,下一秒,这个下人就捧出一个刻着古怪纹路的小盘子,恭恭敬敬地说:“劳烦各位在凹槽处滴血。”
见众人神色厌恶诧异,他古怪地笑了笑,解释说:“诸位有所不知,这是需要让鬼神认识一下,以免误伤。为了诸位在祭祀时的安全,还是照做比较好。”
原来如此……谁信啊!
这个下人大有不照做就不走的意思,再拖下去他怕是还有其他手段。
反正躲不过,凉月带头滴了血。其他人也终于下定决心,陆续照做。
血滴顺着盘子的纹路蜿蜒,倒有一丝奇异的美感。
“你不怕?”伊九问凉月,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担心。
凉月没有看他,淡淡道:“那本册子里的邪术虽然用到人血的很多,但是没有这样复杂的。这大概是撕掉部分的内容。”
她顿了顿,“我猜,万大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们活过祭祀。”
这句话虽然轻,但是其他人还是听到了,不由得变了脸色。
王凯成忍不住问:“为什么?!”
“我说了是猜的。”
然而,凉月只是懒得解释,并非真的毫无根据。
万大的状态并不好,经历了这几日的种种波折,又已经知道了那本册子上的内容,凉月对他最开始的话已经一个字都不信了。
万大这种自私至极、残忍至极的人,祭祀所求的并非所谓子嗣,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过得更好。
不管是偷走了全村的运气、换走了真正的万大的命还是将婴儿们炼成小鬼,他一直在利用邪术满足自己的欲望。
钱、权、色,他都有了,他还要什么?
消灭女鬼吗?他是怕女鬼的,但事实上女鬼并不能伤到他。
鬼气缠身是困扰,但是他作恶多端,真正的源头已经难以追溯。
恐怕,他就是知道这具肉身命不久矣,在追寻永生。
12人,和火灾里的死尸数量相同,请来12个人祭祀真的是巧合吗?
虽然减员5人,但是万大既然需要12个人帮忙,他们的空缺自然会有其他人顶上。
前几天,在有人死亡以后,万大每个白天都要出去,常常一去一天,装束既不像谈生意,也不像拜访友人,如果说是请祭祀的帮工,倒是恰如其分。
这次,他要换走谁的命?
思及此,凉月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是伊九。
虽然不想承认,但伊九绝对是一众男性中最出众的那个,在人群里也会是第一眼看到惊艳长相。
还没等她细思,伊九忽然戳了戳她,“你看。”
凉月低头一看,伊九手里攥了个小球,细看才发现是个极小的纸团。
“这是什么?”凉月随口一问。
伊九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伸出另一只手,包着碎裂的金牙。
……这是把牙齿捏碎了?凉月神情复杂。
“我力气还蛮大的。”伊九像是看出了凉月的想法,添了一句。
那你好棒棒哦。突然想到了什么,凉月问,“你知道这里面有东西?”
伊九傻笑:“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好的,多看电视剧还是有助于一部分青少年的发展。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重要的新发现,伊九记大功。
展开小纸团,上面是密密麻麻细若蚊蝇的小字。
“……十二活人分占十二地支,以骨血为引最佳,皮肉次之,毛发最次。事成则施术者新身以外,尽皆魂魄干而肉身衰。”
“……天道有常,此术逆天而行,不可久续。原主寿百年,则夺运替命者半百;原主财万贯,则夺运替命者小富。”
“然破此弊者亦易,运竭命尽之时再行此术即可。”
上面的内容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残杀无数无辜者的邪术。
凉月越看越心惊,很多疑团也迎刃而解。
火灾很可能只是破坏现场的手段,遮掩万家人被“吸干”的诡异死状,万家人真正的死因应该是这个恐怖的仪式。
不过,“万大”的这次仪式实在是错漏百出。
第一个问题是万二的逃脱。
不知道“万大”是如何诱骗万家人的,但是对他来说,稍显“神通”得到信任恐怕也不是难事。
但是这样一来,施术者和牺牲者应该共有13人。
万二逃脱这件事,恐怕“万大”也知道,难怪万二在神志不清中接近万家祠堂不久就离奇死亡。
凉月猜测,万二的疯和在仪式中失魂也有关。
不知道仪式中出了什么纰漏,导致万二没死,还目睹了火灾吞噬掉家人的场景,很可能也看到了那个降头师占据死去的哥哥的身体的过程。
或者更玄一点,万二或许只是感受到了双生哥哥魂魄惨死。
打更声在大火里显得格外讽刺,此后,侥幸逃出但失去神智的万二只记得那场火、死去的哥哥以及含怨化鬼的嫂子。
万二的嫂子,那个祠堂里镇压的女鬼就是仪式中第二个疏漏。
她身怀六甲,已经不属于“一个人”,也因此在仪式中逃过一劫。
那个乞讨者试图亡羊补牢,剖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又炼制了小鬼——按他的人品,不会浪费一丝一毫可以利用的部分。
不知道那时候那个女子有没有彻底死亡,如果没有,她在抵抗了邪术的伤害、剖腹的痛苦、失子的绝望中,最后还要承受焚烧而死的疼痛。
孕妇惨死,强烈的怨念更容易羁留。
在这样的仪式中,“万大”还是勉强换了命。
不过,根据村里人的说法,算来“万大”发家至今也不过三五年。
如果不出意外,一次仪式至少可以维系十到二十年。
而既然被这个降头师看中,恐怕万大本人也是命中富贵。
但现在的“万大”之所以富甲一方,还是动用了小鬼、借了全村的运气才达到。
此外,“万大”早早开始衰弱,又阴气缠身,也是这个粗糙仪式的后果,足见其换命失败。
其后就不必多说,在万大迫不及待进行下一次仪式之时,他们被列车送来,成为了“万大”再次作案的活牲。
按理来说他们如果一无所知等到第七天,应该是被所谓“祭祀”害死。
然而“万大”实在太会剥削,在那之前还让他们去镇压女鬼。
祭祀前,女鬼得知仇人要逃自然躁动不安,最终冲破重重阻碍,害死了守夜的四个人。
如此一来,凉月终于想清楚了所有来龙去脉。
伊九也站在凉月身旁看完了那个纸团,见她面色凝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凉月打断:“我们准备请那个女鬼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了。
王凯成面色如土,率先发问,“你没事吧?我们本来都差点被她害死了!”
“对啊,这几天都死了这么多人!”张欣和钱星也激动地附和。
林落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吴可对凉月一直印象不错,觉得她不会乱说,道:“你们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伊九撇了撇嘴,说:“就是,你们急什么?难道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死了?”
凉月适时接话:“别忘了就这样等到后天祭祀的话,所有人都会死。”
她想清楚了,即使探明了万家大火的真相,血已经被取走,自己现在被关在祠堂,根本没有办法破坏祭祀。
然而,女鬼要出来抓住仇人,她一定有办法破坏仪式。
或许,剩下的人的生路就在以“祭祀”为名的人神鬼博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