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水伶又飞速地摇头。

宋南回算是了然了，手掌完全把那半张已经捂热了的脸捧住，弯着眼重新开口：“阿宿。”

弈水伶这次没再摇头，只抓着宋南回那只手轻轻用脸颊蹭了蹭，眼阖上，唇瓣轻启，吐出两个模糊的声词。

他的声音很小，短快的词音转瞬即逝，除了鼻息间的热意，再不留其他。

但宋南回侧躺着与他相对，手掌也被他压在脸下，这样近的距离让他能听见，能让那嚅嗫的声音印入他的脑海。

“宁安。”

弈水伶的吐息快了，又唤了一声：“宁安啊。”

——

“早上好啊水伶！”

“岳山哥早好。”

换了新的玻璃门大大方方敞开着，弈水伶刚出现在门口，岳山就眼尖地发现了他。

“水伶！刚聊到你你就来了，这就是说曹操曹操到了是吧！”

瞿四元蹦起来，又被林悦桦按回去：“别想趁机偷懒。”

弈水伶笑着跟坐在一块儿的大家打了招呼，放好背包走过去，问着：“大家是在做什么？”

“看视频呢，上周首都剧院演出了一场《冼阳坡》，今天完整的视频才放出来，你也一起来看看。”

“《冼阳坡之战》吗？”

弈水伶兴趣起来，宋南回前几天刚刚给他发了《冼阳坡》演出的门票，只是时间比这一场更晚。

他在荣祁的招呼下坐到了他身边的空位上，荣祁顺势问着他：“水伶你在学校有课程专门学过这个吗？”

“没有。”弈水伶说完又补充，“专业课没用做过教学，不过有另外开设的选修课，只是我没选过。”

荣祁懒懒笑起来：“那你可得认真听着，山哥会边看边讲的。”

一个上午，六人基本窝在榻榻米上没挪过位置。

岳山在谈到弈戏表演的内容上极少分神，按着暂停给他们仔细分析每一节怎么给唱词发力，又怎么轻步走势，表现出来的感觉与平日截然不同，威压无形而来。

弈水伶听得很认真，也对岳山的积累与实力有了更多的了解。

《冼阳坡之战》一戏，重在唱词对沙尘间嗜杀气氛的营造，人物之间的互动极淡，人人都像是在唱自己的那份独角。这也是如今新派向走步的潮流里，少数难以去再编的汉步戏之一。

岳山对整部戏曲里唱词的起伏分析得很到位，甚至弈水伶自问自己在盛时也难以给别人这样细致全面地进行解析，途穆或许能，但他吝啬于文词。

到视频的进度条终于走到尽头，岳山才点出了最后的目的：“大家这段时间主要对冼阳坡练习一下，月底会有一场正式的演出，大家尽量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这个机会。”

然后岳山又看向弈水伶：“水伶，你是要到九月份才开学对吗，月底的演出时间会不会冲突？”

“不会，就算大四开学了时间也会很多。”

岳山听了放心了些，另外讲了点要求，就放了人自己去吃饭。

他们一堆人是楼底小饭馆的熟客，坐进去点餐等餐水到渠成，没多会儿就吃上了热乎的炒菜。

弈水伶嚼着菜实，勉强接受着那青涩的苦味，就听坐在对面的荣祁问他：“水伶啊，最近怎么没见着宋南回？”

弈水伶挑眉，回道：“他出差去苏州了，这几天快回来了吧。”

“这么了解啊。”荣祁手里的筷子一下一下挑着碗里的青菜，没半点要送入口的意思，像是随意说着，“宋南回那家伙之前除了有演出基本不露面，也就跟着你才总往我们这儿跑。”

弈水伶沉默地继续塞了口饭，没继续接声。

他没说完，从上次他喝醉让宋南回送他回去，他就有些躲着宋南回。

尽管宋南回没表现得有什么异样，他就是怪不好意思，喝醉了酒迷迷糊糊把人家当成了另外一人，还捉着他的手当枕头死也不放。

这可太那啥了。

天知道他当时第二天清醒过来记起那些事情的时候有多崩裂，还能大大方方面对宋南回都是他心大。

若不是宋南回突然去出差让他能缓冲上一段时间，指不定自己还要再躲上多久……

思绪这么乱着，弈水伶都没察觉到自己只吃着白米饭，直到瞿四元提醒他，才怔然回神，匆匆结束了这顿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