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冷暖隐约听见窸窣的细响，还未进入深度睡眠的她缓缓撑开眼皮，用指尖敲开智能手环的屏幕，看了看时间。

差一刻凌晨三点钟。

街道的灯光钻过窗帘的缝隙投进屋子，在房间的地上画下道道斑驳。

现在的房子隔音都很好，但冷暖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水滴敲打玻璃的声音，不重不响，却敲得她心尖泛起一阵微微的酸涩。

下雨了。

昨天便收到了近几日的暴雨预警。

身边的人背对着自己，似是已经睡熟了。

冷暖怕扰了身边人的睡眠，便没动身子，只是微微眯眼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呼吸声极其缓慢，频率也缺少规律，似是在与窗外急促的雨点做极与极的抗衡。

仔细瞧着她的身形，仿佛是在时不时地微微颤动，脊柱带动着身子，以一个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幅度在蜷缩伸展。

在舒适的温度环境中，她整个人有点太冷了，现在的体温定然偏低。冷暖不再担心会将她吵醒，微微往她身边凑了凑，想暖一暖她。

半夜的喉咙中一阵干涩，冷暖呼出气流，发出了略带嘶哑的音节，唤了声她的名字。

“江郁。”

她没有回应，只是能明显感觉呼吸声迟滞了一瞬，随后变得更小心翼翼。

可冷暖最擅长的便是识破她的隐瞒，更何况是装睡这种小伎俩。

“我知道你醒着，别装睡了。”冷暖开始直话直说。

那边依旧想沉默，可大概是自知瞒不过，便只得轻声回应：“怎么了？”

“转过身来。”

“我吵醒你了吗？对不起啊，快睡吧。”答非所问。

冷暖不自觉地将眉心挤出一道淡淡的褶皱。

“今天不是涂过药了吗？为什么还疼成这样？”

没有回应。

“因为下雨？”

“我真的没事，你快睡吧。一会就好了。”

江郁的回答已经没有任何可信度了，冷暖心头的酸涩感更为强烈，又加上了几分被她温柔的语气冲得极淡的愤怒感和无力感。

“转过来。”

又是没回应。

“江郁，转过身来看着我。”

旧伤处的疼痛已经蔓延到全身，江郁感觉似乎有很多小刀在摩挲剐蹭自己的筋骨。她的唇齿都在战栗着，身形也已经逐渐不受控制地抖得越来越厉害。

她闭上眼，嗓音中也带了气息的颤动，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求你。”

听着这声示弱，冷暖的胃连着胸口一阵剧烈的痉挛，她无心去安抚自己，只是情不自禁从身后抱住江郁，也切身感受到了她极度克制的颤抖。

“听话。”

冷暖的手抹去江郁手心的冷汗，摩挲着那双手冰凉的触感和肌理，与她十指相扣，默默攥紧。

江郁控制着手心的力道，生怕一不留神攥疼了她。

就这么待了一会，冷暖感觉她的身子依然没有稳定下来，于是松开手，打开床头的小灯，调到最昏暗的亮度。

搂住江郁的肩膀，慢慢把她的身子掰过来，和自己面对面。

江郁也没再抗拒，只是冷暖看到江郁面庞的一瞬，眼眶便一阵发热。

她的脸上全是冷汗渍，依旧有汗水从额头溢出缓慢地沿着她的五官流淌着。嘴唇已经白得没有血色，大抵是为了忍耐咬了一阵，仔细看唇上零落着细小的伤口。

她垂着眼睛没看自己，冷暖看了一眼确认了她的状况，便也别过头不再看她。

感觉到冷暖移开了目光，江郁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拖住冷暖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对上她有些局促的视线之后，江郁语气虚弱地说了声“对不起”。

冷暖心里不舒服，闭眼轻轻啄了一下江郁的唇，舐过唇上的伤口，江郁仿佛是被细小的电流贯穿，瞳孔扩大了一瞬。

知道江郁如今难熬，冷暖没再暧昧，直视着她汗湿的眸子，似是命令一般对她道:“好好地告诉我，哪里疼，我想办法。”

江郁顿了顿，长舒一口气，尽量维持着语气的平静:“全身。”

“之前旧伤复发也这样？每次下雨都会有反应吗？”

江郁摇摇头，由于那晚的不计后果，再次激活这个伤处，这次的复发比之前都难熬，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吐出一个字。

冷暖抿抿嘴，鼻腔呼出了一口绵长的气流，便想起身，如今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给她注射止疼针剂。

却被江郁握住了手腕：“不用。”

冷暖语气有些急促了：“那你就一直这么疼着？”

“不想打药，再等等，五分钟还不行，你再给我打。”江郁松开手，拽住身上的毛毯。

“好，”冷暖打开计时器，“疼得厉害就出声，没人会嫌你软弱。你刚刚答应过我的。”

江郁没再答话，也没有出声。

冷暖背对着江郁坐在床边，本来无声的时间流逝被她听到了滴答声。

江郁也不再小心翼翼地克制着呼吸，一声声沉重的气息和吞咽在喉间的低吟戳在冷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