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只是备着以防万一。”
纪山英哦了一声,弯下腰手拄着脸颊问:“你爸妈当时也同意你学这个专业吗?”
装药的塑料袋被宋临青捏得咔咔作响,他低下头,看着纪山英,淡淡地说:“他们已经不在了。”
高考结束,宋临青出校门没等到来迎接自己的爸妈,家里的司机也没来,他只好自己坐车回家。
车里循环播放一条新闻——
六月八日早上八点十几分,汾江市汉文大街发生一起恶性抢劫杀人案,受害者宋远峰为保护妻子顾妗,身中数刀,当场死亡,妻子奋起反杀一人,激怒歹徒,也被连刺数刀,当场死亡。据悉,宋顾二人是金北人,此次去汾江是为了投资建设汾江市规模最大的福利院……
宋临青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感觉,现在说这些,他好像都是以第三视角去看,而且他清楚地知道,十八岁的宋临青跟现在的他,不是一个人。
那些事已经过去太久了,提起来翻开再放回去,连灰尘都没掉,仍然牢牢地覆盖在上面,他的喜怒哀乐,也全被厚厚的灰尘压回去了。
“……对不起。”纪山英小声道。
宋临青说了句没事,靠到椅背上小憩起来。纪山英也靠了回去,余光看了宋临青一路。
这次的路也不好走,车也没法下去,路窄得看起来只够人走,但好在地平,不需要爬上爬下。
纪山英很殷勤地帮宋临青背相机包,哦不对,是宋临青身上大大小小的一切的包。
宋临青不想麻烦纪山英,但纪山英抢掉他的背包就跑得飞起,他们几个人紧赶慢赶,也始终追不上纪山英。
纪山英率先到了树下,等宋临青一来,他就给宋临青拿水喝。
白韵伸手说:“帅弟弟,我的呢?”
“这是宋临青的水。”纪山英拉紧了包。
“行吧,我不喝他的水,你下次可不可以给我带玫瑰水啊?”
纪山英为难道:“那山泉离我家很远,弄一次很麻烦……”
“在哪?你告诉我,我去给白韵弄。”冯千行可算接上话茬了,也不记仇了。
“反正不在这片。”
纪山英不想跟他们说话了,走到正在专心记录的宋临青身边,问,“你还想喝玫瑰糖水吗?”
宋临青刚没听他们说话,顺口就问:“你还有吗?”
“现在很想喝吗?”
“有的话……”
纪山英笑呵呵的,嗖地就从裤兜里掏出一瓶塞到宋临青手里。
他其实去山泉那装了四瓶,一瓶在来找宋临青他们的路上喝掉了,宋临青昨天喝掉了两瓶,这瓶他托宾馆老板娘帮忙用冰箱冰着,现在他用体温捂得冰化了,刚好常温。
纪山英凑到宋临青耳边,悄悄地说:“你偷偷喝,我只给你一个人。”
宋临青轻笑了下,点了点头,把水装进了衣服口袋里。
这样一个称不上笑的笑,把纪山英看兴奋了。他拉住黄葛树的气生根,往后一退,助力跑了几步,就在空中荡起了秋千,他脸上的笑张扬又肆意,好像真的飞了起来。
“好玩好玩!我也要玩!”白韵也抓住另外一根荡了起来。
冯千行一边嗤之以鼻,一边也玩得不亦乐乎。
宋临青拍完黄葛树,镜头转了过去,对准了纪山英。
“下次跑步,记着今天的心情,也像今天一样飞起来吧。”
纪山英觉得自己没待在家里太对了,这样出来一趟,身心舒畅,感觉前途都一片光明了。
他松开手,正落到宋临青脚边,一晃神,他终于看清了梦中一直站在终点的人的模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跑,老师说他有天赋,让他去试试,为了证明自己有天赋,他去了;一步一步,到了省队选拔,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不再相信自己的天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跑了,现在也许有了新的理由——
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终点,跑到宋临青面前,然后底气十足地跟他说:“宋临青,跟我做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