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回去睡吧!
她径直回去上了床,前半夜无心睡眠,后半夜困意上头,竟然沾枕即眠,不曾醒。
乌簌雪乘夜而归,房间里只剩一盏珠灯,床上红罗帐已然放下,透过那一层层纱,影影可见床上熟睡的身影,他轻轻关上房门,放缓了脚步,脱下外衣放在衣架上,撩开纱幔,床上女子背对着他侧睡,锦被下墨发落下,玉背赤裸,美背芊薄,肤如凝脂。
乌簌雪看了会后于她旁边躺下,从后抱着她,埋在她肩头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却不深入,免得惊了她的好梦。
馆宁这一觉直到日上三竿,她幽幽转醒从床上爬起来,带着困倦的余韵撩开纱幔,乌簌雪正衣冠整洁的坐在外殿目光毫无阻拦的落到她身上,还饶有兴致的打趣她:“你在睡一会儿,就要错过今日的宴席了,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修炼之人的宴席吗?”
他像是昨夜那场不欢而散没有发生一样。
馆宁愣了会儿,看着他那身雷打不动的黑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宴席,一股惊恐自心底爬上四肢。
正因为太平静了,所以馆宁觉得惊悚。
就像那只彩鸡明明被杀了,他却还要弄出只一模一样的来哄骗她一样。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活在乌簌雪亲手编织的梦里,她以为自己是螳螂,却忽略了他可能是黄雀。
他这副温雅清冷的面孔之下,其实藏着一只疯魔的异兽。
床上人僵住,久久不曾回答,乌簌雪身上朝走了过去,便瞧见馆宁一头冷汗。
“怎么,是做噩梦了吗?”乌簌雪伸手去碰馆宁的脸,很是寻常的动作,谁知馆宁却如惊弓之鸟般躲开了。
大手微微僵住,乌簌雪眸底倏尔便黯淡无光,馆宁看着他,眼见他于死寂中扬起一抹笑:“阿宁,别怕!”
那只终究还是落在了她的脸庞,很凉,很凉…
馆宁:“阿宁…是谁?”
乌簌雪心中哀恸,面色如覆了一层灰:“阿宁是你啊!从前,现在,以后,阿宁都是你,只是你。”
馆宁纤长卷翘的睫毛遮住眼睑,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后声音闷沉的开口:“我想,沐浴。”
不行,她不能在沉浸在这场梦里了。
乌簌雪突然将她圈入怀中,用力的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好,我去给你打水。”
沐浴后,穿着中衣的馆宁坐在铜镜前,乌簌雪正握着她涂了发油的长发用灵力烘干,馆宁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镜中的他。
发丝干透后,乌簌雪取下梳妆台上的木梳,仔仔细细的从头梳到尾,今日有宴会,乌簌雪为她梳了个十字髻,带红宝石赤金仙子冠,配以赤金额饰与耳坠,脑后系着赤白双色发带。
既俏丽又端庄,不失剑君夫人的身份。
在看乌簌雪,他依旧是那身黑衣,只是今日这身不同,织金黑衣大袖长袍,腰间带着赤金腰封,发髻梳的一丝不苟,戴着剑君冠,气势迫人。
馆宁见他穿的如此隆重:“今日的宴席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吗?”
乌簌雪:“阁主首徒自浮图秘境归来,今日继任少阁之尊,继任之宴,我们不得不去。”
馆宁:“我去合适吗?”
乌簌雪从后面拥着馆宁:“你是我的夫人,去哪里不合适?”
馆宁风轻云淡地哦了一声,她之所以有此一问,还得从九阁内的局面说起。
九阁若是正儿八经叫起名字,那应该是乌山院九阁。
乌山院乃是在世古族乌山氏的族院,乌山氏生剑骨,乌山院鼎盛之时,族中弟子个个在剑道一术上皆声名在外。
后来,乌山氏先祖广收天下剑修,传授乌山氏心法剑诀,由这些弟子成立九阁,九阁逐渐壮大,而在世古族血脉却日渐凋零,最终弟子之光覆盖乌山氏,乌山氏由师族退为友族成为乌山院,与九阁并立。
对内,乌山院轻易不参与九阁治理,九阁也无法插手乌山院,对外二者同气连枝。
阁主首徒靳流云十年前西南瘟疫肆虐,靳流云前往平疫,斩杀大妖风,捉拿其同伴半步大妖书慕白,自此名声大噪。
谈及此事,也让馆宁想起了一往事儿。
大妖风乃是一缕村中孤风,因一场大疫,官府为阻止大疫传播,火烧整座村庄,而风吸食全村病疫与怨念成妖,行走人间以疫病和怨憎为食,其间结识了岐黄书妖书慕白,二人一拍即合,风在人间制造瘟疫,不分人与妖,通通为他所用,大肆进补,而书慕白在民不聊生之时出现驱瘟,因此名声大噪,人间称神医,为他修庙宇,供灯花,妖界以他为妖医,集妖心,献财宝。
不过百年二人一个跻身大妖之列,一个只差一步便可成为大妖。
其中,馆宁就曾向他献宝,寻诊。
馆宁自出生一直困于囚笼,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因为半妖身份,体内灵脉妖脉共存,互相克制,导致修为无法精进,当初她听闻书慕白的名声,便想也未想挖了十几年的灵草用换来的钱去看诊。
书慕白听说她的疑难之时,先是咦了一声:“半妖双脉共存,不是新鲜事儿,可你这双脉平分春色倒是稀罕的很,小狐妖,你爹是妖,还是你娘是妖啊。”
馆宁都没见过自己的爹娘,自然是不知晓。
“罢了。”书慕白看她的模样也知她不知道:“双脉平分好解。”
馆宁:“如何解?”
书慕白:“最常用的法子是封印灵脉,最根本的法子是抽出灵脉。”
灵脉与血肉灵脉不分,抽出灵脉风险太大,馆宁一咬牙,选择封印灵脉。
就在书慕白为她封印灵脉关键之际,一名九阁弟子挑破房顶,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书慕白抓着挡了剑。
血染长剑之时,她同那弟子四目相对。
书慕白劫后余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吓死我了,你这一身衣服我还以为是你们照泽剑君来了。”
话落,馆宁就看见那弟子的目光惊恐了起来,想来那弟子是不知书慕白的真实身份,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小妖。
他连剑都未拔转头就跑,可他快不过书慕白,两人纠缠之时,馆宁顾不得伤口狂奔逃了。
想起书慕白,馆宁忍不住攥紧了掌心的金钗。
“阿宁,你在想什么?”乌簌雪拿着一件外衫在馆宁面前蹲下,取下她掌心的金钗,展开她的手去看有没有受伤,好在只有一个深深地印记,并没有出血。
“若是不想去,就算了,我在这里陪你。”
手掌的不适被灵力抚平,馆宁抓着乌簌雪的手:“不是不想去,只是院首怕是会生气。”
院首说的是乌山院院首。
也是乌簌雪的父亲,但乌山院院首夫人不是乌簌雪的生身母亲。
乌簌雪的生母是一位凡间女子,姓乌,叫乌杏谣。
他随母姓乌。
在乌山院,他是叫乌山簌雪的。
乌簌雪:“他喜欢生气便生气好了,我只想你开心。”
馆宁噗嗤一声,终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