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簌雪顺势将额头浮起薄汗的人拥入怀,将握剑的手打开给她看:“瞧,你引灵入体,练气了。”
崤雪落地,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手,出现了似被灼伤的痕迹,斑斑血迹宛若烟火绽放。
馆宁恍惚的看着。
她这半年来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四肢早就患上了“懒病”,可是此刻,她通体充斥着一股暖流,她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十二条经脉,亮如火线,八百三十个穴位,曜如夜中升空的孔明灯。
书慕白死了。
她逃不出九阁。
妖相阵中,无瞳者曾说——走火入魔否,在于血脉。
他为何说这一句话?
馆宁不觉得他是随口一说,更觉得是意有所指。
馆宁一路走来,向来秉承“凡我不死,便活一日”的心态,她知道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但她宁愿相信自己是那个特殊的人。
否则,她这一生当真是一点甜头都没有了。
馆宁握着乌簌雪的手:“这一次又轮到我给你上药了。”
又,是在说昨夜剑簪划过那一刀。
馆宁情绪变得太快,仿佛那一瞬间的茫然失措不存在,可乌簌雪并不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她心里藏着很多不肯对他吐露的喜怒哀乐。
这一定是他不够好,没有做到让她全身心托付于他。
乌簌雪自责的想。
两人在房间上药,馆宁捧着他的手,将药膏涂仔仔细细的抹在他掌心的伤口上。
轻轻吹了吹,问:“疼不疼啊。”
乌簌雪笑眼摇头:“或许是因为受过更重的伤,所以这点儿疼便不觉得了。”
他是剑君,所经历的凶险定然比旁人多,受过的伤也只会更多,修仙之人灵力护体,即便是受伤也不会留下疤痕。
这很正常!
可馆宁还是想问:“那你受过最严重的伤是什么时候?”
乌簌雪不愿意提这件事,可她问了,他言简意赅地说:“十年前被人所害。”
那次他在山中昏迷了十八天,十八天后唤醒他的是一名打着伞的女子。
天上下着雨,她将伞朝躺在山坳里的他头上移,任那雨水打湿了她半边身子,守着他至天晴,在将他背出山求医。
他这条命,本就是她的。
馆宁涂药的手一顿,而后轻飘飘的移开话题:“奇怪,这竟然不是刀伤,而是灼伤?”
乌簌雪:“命剑不会伤主,但你五行属火,自然是灼伤。”
馆宁喃喃道:“你属水,我属火。”
.
“剑君!”
既书明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馆宁放下乌簌雪,乖乖坐着看向门外。
乌簌雪:“何事?”
“剑君,阁主派人送归问仙印,还有,阁主有令自今日起众山着素,以祭奠少阁主之灵。”既书明盯着紧闭的门,小心翼翼措辞。
乌簌雪左手手指绕着馆宁的长发,微微一扯,换来女子眼尾上挑的圆眼怒瞪。
他微微一笑,却还记着问其他:“昨夜之事可已经查清了?”
既书明苦笑:“查清了,听说昨日乃是一在乌山院伺候的弟子受书慕白蛊惑,偷盗了问仙印。”
一个杂役弟子不说如何偷得了问仙印,就说这书慕白既然能透过封妖塔蛊惑人心,那他放着那么多弟子不蛊惑,偏偏蛊惑一个杂役弟子?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名弟子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羔羊,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这边是权卑势微之人的苦处,一条命在这些权贵的眼里不过是随时推出去挡剑的盾牌,一面盾牌,旁人只关心他有没有为主人挡住剑。
“还有一事儿,烦请剑君移步。”既书明朝看不清室内的窗户看去,似是在看馆宁,避讳的自然也是她。
馆宁看了一眼乌簌雪。
后者:“此处没有外人,直言便是。”
可是…
既书明执着:“剑君。”
馆宁盖上放药的匣子,主动起身:“你们去外面说吧,我有些累了,想要沐浴。”
剑了一上午的剑,她可是一身的汗,要不是为了给乌簌雪涂药,她早就想去沐浴了。
乌簌雪想着昨夜涂了药,今日她又引灵入体了,身上伤也已经结痂了,便放她去了,只是还是忍不住叮嘱:“不要太久。”
“好。”馆宁离开后,乌簌雪也起身。
既书明似乎有很重要的事儿要禀,引着乌簌雪走了好远,直到看不了寝殿了他才停下脚步。
乌簌雪负手:“观渊一事可有查清。”
彩鸡支着膀子从两人旁边走过,馆宁不喜欢时时刻刻被人监视,所以山中没有禁止,这只彩鸡也只负责守卫,不会说话,也不会向他禀报馆宁的任何事儿。
“触动镇脉剑一人溜的太快,并未找到蛛丝马迹,阁主那边已经派了人看守镇脉剑,想来之后不会再出什么事儿,不过剑君,我归还问仙印时在书房发现了一物。”既书明从袖口处取出一块白布慢慢打开,其中放着一张纸,纸上沾染着一团深的发黑的污渍。
既书明:“剑君,这是公鸡血。”
乌簌雪看着这块公鸡血,黑眸一沉:“看来,这落雪峰如今是谁都能进了。”
近日落雪峰修建新殿,人确实杂了些。
“剑君…”既书明不敢相信乌簌雪竟然连怀疑都不怀疑。
公鸡血绝不是自己撒到招魂幡上的。
乌簌雪转身:“早些将东西送出去,再晚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招魂幡这样的宝物,如今在乌簌雪这里的价值也只有——为馆宁盖一座大殿了。
这是她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