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那枚贝壳,鬼使神差地往前递了递,不想竟真穿过了那层屏障。
易正洲一怔,下意识往控制台那边看了一眼。
他轻轻地把贝壳放在地上,收回了手。
“你虽然多次追杀我,说到底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我不恨你。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我应该叫你一声伯母。”易正洲从没像今天这样说这么一大堆煽情的话,他深呼吸一口气,“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就此别过,保重。”
他最后看了一眼雾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雾箐那恐怖的右半张脸,似乎在慢慢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等听不见易正洲的脚步声了,雾箐才动作缓慢地爬过去,紧紧攥住了那枚贝壳,任由它尖利的边缘深深陷进皮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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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青山是个罕见的天才,雾箐与他初见那天就看出来了。
氐人族不常上岸,但作为氐人族千余年来最特立独行的一位女王,雾箐没少带着人往岸上跑,靠海的大小食肆每一家她都吃过,哪家的帅哥最多她也清清楚楚,每个月大概有三十一天都是手底下人亲自去把“忘记”回家的女王请回去的。
氐人族隐居在人类到不了的深海,外面还有族中大能设下的屏障,安全得很。
那天她再次在岸上鬼混,被一群白胡子长老们板着脸抬回去,还没进家门呢,就有鱼来说有族人在海上吃人,雾箐刚巧一腔愤懑无处抒发,当下就薅起袖子去揍人。
她就是在那里碰上了易青山。
看上去毛毛躁躁的小伙子,做事却有条不紊可靠无比,雾箐每次亲他,易正洲都能脸红到脖子根。
这个人类和她往日见过的那些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太可爱了。
雾箐喜欢岸上的生活,也喜欢调戏那些凡人小哥,但从未对谁许下过白首之约,只有易青山,只有这个人,让她有了与他共度一生的冲动。
易青山的修为在同辈中都是拔尖的,等他们成婚后,易青山入了氐人族族谱,他们从此共享五湖四海的洞天福地,易青山再活个千儿八百年不是问题。
幸福美满的日子明明触手可及,却被有心人利用。
除非她首肯,否则没有人能进入氐人族的领地,高灵会那群人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跟着易青山进的海底。
可笑他们两个傻子,还在各自为约定奔波劳碌,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哈哈哈哈……你就是个傻子……傻子,我……我也是傻子……咱们真是……天生一对……”
雾箐眼底的血色彻底退去,鱼尾也变回了最初的形状,伏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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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正洲在市局大厅碰见了刚走进来的易大海,“爸,你怎么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干员,显然是CAEA的意思,易大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去干嘛了?”
“下去看了下雾箐,顺便把大伯留下来的东西还给她了。”
易大海理解地点点头,拍了拍易正洲的肩膀,半搂着他往上一层走。
“阳阳说一个叫什么司徒的临时叫大家开会,咱俩最好去听一下。”
“哦。”
父子俩并排着往上走,易正洲比易大海高了一个头不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老爹日渐后移的发际线,再联想到灵台幻境中易青山的模样,心底疑窦丛生。
他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父子俩刚走过楼梯转角,易正洲倏然刹住了脚步。
易大海惯性地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儿子,“怎么了?”
易正洲一脸严肃,眉头甚至微微皱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易大海。
后者被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他知道自己上个月瞒着老婆在南边买了一座小海岛的事儿了?
易大海心虚得冷汗直冒,但他不愧是叱咤商场多年的老油条,立刻挺直了腰杆,拔高声音道:“这么看着你老子干嘛!说、说话!”
易正洲狐疑地望着他,“爸,我真是你亲生的吗?”
易大海更加茫然了,“啊?”
易正洲上下打量着他,“从小大家都说我和大伯长得像,这真的是巧合吗?”
易大海表情空白,“啊?”
易正洲瞧着他这模样,心底那个想法逐渐坐实,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我真的不是大伯的儿子吗?如果是真的话,底下那位难不成是我……”
他还没能说出更加石破天惊的话,易大海的巴掌已经招呼了过来,易正洲一个闪避躲开,嗷了一声,嚎道:“爸!你干嘛!”
易大海脸都气红了,易正洲像个泥鳅似的,他怎么都抓不住,气得直喘气,“你还知道我是你爸!你刚刚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眯了眯眼,右手掐诀,铜钱剑瞬间从易正洲袖里飞到了他手中,易正洲脸都白了。
“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到底谁才是你真正的老子!”
易正洲抱头鼠窜,“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