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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笙歌月斜酒初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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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耳边的嘈杂声渐渐减弱。

无意间透过门缝,竟看到一架钢琴的侧影,我一喜,再三确认屋子里没有人后才缓缓推开虚掩着的门。

今日特意选择了淡色素净的衣裙,全身以柳绿色为主,裙边及领口滚以一道浅浅乳白边。腰身收得的恰到好处,迎合了女子的柔美曲线,既不张扬,却也颇为舒适贴身。

我端坐在琴旁,一首《绿袖子》悄然响起,一个个音符跳跃在指下,连成悦耳动听的曲子,屡屡琴声,悠悠扬扬。

此刻,我已忘却自己身处何处,究竟姓甚名谁?不愿再想,索性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中,以换取内心的平静。

就让我暂时忘记一切,忘记那模糊不清的未来。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划过指尖,仍旧意犹未尽。

身后忽地传来一阵掌声,回头一看,发觉方才还在舞池肆意畅游的沈城轩再次出现在眼前。

我低头笑笑:“抱歉擅自动用了你的琴。”

沈城轩走至琴旁:“这钢琴早就不知放了多久,不弹反倒是可惜了。”

他接着说道:“传说暴戾的英国国王亨利八世却将真心奉给了一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民间女子,不经意的一眼却令他沦陷了半生。”他的眼神扫过我的衣袖,“在这生命里唯一的一次相遇,他永远都无法忘却那穿绿衣裳的女子。为解相思之苦,便命宫廷之人都穿上与之同色的衣裳,可是相思无解。”

短暂的一生,他都不曾得到过她,一瞬的相遇,从此成了永恒。

我轻语:“在所有的演奏方式中,我却更偏爱钢琴,仿佛只有琴声才能让我触及到这悲凉的韵调。”

我放下琴盖,再次对他笑言:“你不是说我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吗?现在我就将这首曲子当做礼物送给你。”

“都说礼轻情意重,情意暂且不提,你这礼可还真就是薄礼。”沈城轩双手环抱,倚靠在琴边,听到这话却是不以为意。

“总比没有的强。”话落,我便从他身边掠过,朝门外走去。

一出门便瞧见姐姐与人交谈的背影,我隔着人群开心地唤道:“姐姐!”

姐姐见是我,放下酒杯就朝我和沈城轩走来。

“好半天都没见到你,又跑哪去了?”姐姐亲昵地拉起我的手,语气中半是无奈,半是宠溺。

“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回道。

“沈二少,生辰快乐。”看到我身旁站着沈城轩,姐姐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婉大方,“令尊可好?也替我向他道一声祝贺。”

只听他谦卑有礼地答道:“谢谢,家父一切都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之后姐姐若有所思地朝我看了一眼,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沈城轩便道:“方才恰巧碰到若卿小姐,就多聊了几句。”

他边说,我就边朝姐姐点点头。

接着就看到程越泽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他展露笑容:“沈二少,今日是个好日子,祝你生辰快乐,还望君有一个锦绣前程,径行直遂,青云万里。”

“谢谢,承兄吉言。”沈城轩只简单回应了一句。

即便交情不深,可男人间的相处也尽显随意。

短暂的沉寂后,倒是姐姐又先引了话:“对了,若卿,爹刚刚还问起你,我只说你和幼宁她们待在一块,只是她们那也不见你的身影。”

想来林若卿本是学过钢琴的,遂无顾忌地应道:“我也是闲来无事,就到琴房里坐了会儿。”

“若卿小姐的琴艺可称得上是一绝,如梦似幻,亦假亦真,连我这个旁人也听得入了迷。”听到沈城轩的称赞,心中竟是一颤。

“卿卿何时对钢琴产生了兴趣?还记得小时候老是见你哭得跟个花猫似的,只为了求伯父不要再让你学琴。”程越泽的话令我始料不及。

姐姐也疑惑道:“是啊若卿,你以前最不喜欢这西洋玩意儿了,倒是这诗词歌赋你从未舍得放下。”

见自己又差点露了馅儿,只得无奈地说:“时过境迁,人的心意也是会变的,一时的喜欢不见得就能维持很久,况且我也是最近才对这西洋玩意儿上了心。”

我望向程越泽,说完便在心里长舒了口气。

闻言大家也都没了话,再看一旁的沈城轩,嘴角依旧带着笑,只是黑眸里的光似暗淡了几分。

只是在那之后我自始至终都未抬头察觉程越泽面色的变化。

今日本该是阖家团圆的中秋日,周围隐隐约约的笑声和热闹的舞会都在彰显节日的欢乐气氛,每个人似乎都笑容满面。

我也应随他们一同笑着,只是心中却泛起丝丝苦涩。

台上站着的是沈家三父子,大公子沈城昂,二公子沈城轩。他们满是喜悦的陈言令周遭的人们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也带起了一片祝贺声。

身边的知书和幼宁不知和我说着什么,这世界仿佛被我按下了静音键,她们的嘴一张一和,我却没有听进一个字。

明明是个喜庆的节日,可偏偏是个喜庆的日子,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独自来到花园,随处坐下,只管呆呆地看着月亮。

晚风浮动,阵阵桂香袭来,我抬头凝视那将圆未圆的月亮。在轻风的微抚下,我阖上双眼,过去的种种如电影放映般在脑海中一帧一帧划过。

“林小姐好兴致,竟独自一人在这赏月。”再次睁眼时才发现沈城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眼前。

而我已无方才的兴致和他争辩,只淡淡说了句:“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原来人在思念的时候,真的会喜欢抬头望月。”

随即,吊椅一沉,沈城轩在我身旁坐了下来:“不知何人会让林三小姐如此惦念?”

我避而不答,浅浅问着:“你说今夜的月亮和百年后的月亮会是一样的吗?”

“当然,说不定我们正与百年后的他们欣赏着同一轮月亮。”

我略有惊诧,扭头望向他。

会是这样吗?爸妈和弟弟是否也在欣赏着这同一轮明月,他们还在为我的离开而伤心吗?白发人送黑发人,于任何人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只要一想到他们为我的离开而悲伤流泪,这心总是会忍不住的抽痛。

爸妈,是女儿不孝,未能好好陪在你们身边。

心下凄然,却还是用力挤出一个微笑,想必这笑容定是又苦又涩,便只能再次望向那轮明月。

生生灯火,明暗无辄。

我不禁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的诗却也应景,此刻能做的只是借此表达对家人的思念与不舍罢了。

随即两人皆陷入沉默,许是我的情绪感染了他。

“林小姐,得岁月,延岁月;得欢悦,且欢悦。万事乘除总在天,何必愁肠千万结。”〔1〕他没有看向我,而是看向了那一轮明月。

我再次望向他,依旧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今夜的他却好像多了些许柔和,也没有那么讨厌了。我的眼角早已浸湿,只希望这朦胧的月色能为我挡去几分悲容。

后来,沈城轩始终在凝望着明月,并未多言,半晌才起身离开。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有那么片刻只觉得恍惚,不觉间又多了丝温暖。

“沈少爷,生日快乐。”没有多想,这是我唯一可以回应他的话。

他一怔,却还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只道:“下次别忘了我的生辰礼物就是了。”

他的话不禁令我哑然失笑,待收回目光时,才发觉身旁不知何时多了块手帕。

独自坐了一会儿便想起身离去,却望见前方有一名女子走了过来,就是方才那位明艳动人的小姐。

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回道:“你好。”

“听别人说你自从生了一场病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不过也难怪你不认识我。”说话间她愈发向前走近了几分,“我叫叶清南,和城轩从小便认识了,也算是青梅竹马。想来你们应该认识了,这样说来城轩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她始终笑着,可却难掩语气中的不屑与傲娇。

我淡淡笑道:“不过见过几面,不敢称作是朋友。既然你们感情如此好,那我便祝愿你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她面上已逐渐有了愠意,我不愿多言,便径直与她擦肩而过。

不想被方才的小事坏了心情,于是又在花园停留了片刻。正欲回屋时看到前方的亭子下坐着一个小姑娘,她怀里紧抱着一个毛绒小熊。

我走近她,用尽量轻柔的语气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你妈妈呢?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呢?”

小女孩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声音也奶声奶气的:“我叫沈欢宜,我在和我的好朋友念念说话呢。”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着。

我看向她怀里的小熊:“这就是你的好朋友念念吗?真可爱。”

她将小手指放在嘴边,轻声说:“嘘,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妈妈我在这,我在和她玩捉迷藏呢。”

欢宜天真一笑,却是萌化了我的心。

“好,姐姐答应你。那可不可以和姐姐说一说你和好朋友念念的故事呢?”

小朋友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稀奇古怪的,可我却觉得舒畅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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