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便到了沈家在山间的避暑别墅,除了门口的门卫外,四周似乎没有什么人。
沈城轩在门口处将我放了下来,说:“天太冷了,先进去待一会儿。”
他瞧了我一眼,又说:“除了夏天的时候父亲会带着全家人来这小住一阵外,平常都不会有人来的。”
我愣了一下,心想我又不是来做亏心事的,没什么怕的,遂言:“即使有人也没关系,因为君子坦荡荡。”
他闻言嗤笑了一声。
倒是这门卫的反应很是奇怪,仔细端详了我们半天后依旧满脸疑惑。
忽然,他一拍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声说道:“原来是二少爷!您瞧我,真是老糊涂了,方才仔细看了半晌都没能认出您来。”
“华叔,城轩可是还记得您这爱喝酒的嗜好,赶明儿一定给您送壶好酒!”
华叔不禁挠了挠脑袋,颇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承蒙少爷还能记得我这老头。”
沈城轩很是随和,两人的谈话家常且温馨,毫无主仆间不对等的关系。
才走至客厅门口便见一位约莫五旬的妇人迎了上来:“二少爷。”
沈城轩微微颔首后对她说:“这是林家的三小姐,若卿。”他又转头对我说道,“这是徐妈,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她就行。”
我点点头,对她一笑:“麻烦徐妈了。”
“小姐客气了。”
徐妈很是和善,待进屋后便先上前为我褪去外套,我下意识想拒绝,却还是止住了。
远处壁炉里传来火苗跳跃的声音,我将热茶捧在手心,感受着透过杯壁而来的热气。
忽地,我皱起双眉,吸了吸鼻子,后来索性将茶杯放回桌上。
沈城轩问道:“怎么了?”
“奇怪,明明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过梅花,可我又明明闻到了花香,真是奇怪。”
他轻笑一声,不由分说地拉起我往门外走去。
我垂首瞧着紧握着自己的手,心想,这个动作他真是做得越发顺手了。
“喂,你要去哪?”
他拿起一旁的外套,将其中一件递给我。穿好外套后,他反而停住不走了,只神秘兮兮地盯着我瞧。
我被盯毛了,就问:“干什么?”
“闭上眼睛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怎么样?”
我半信半疑,闭上了双眼。
我轻手拽着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随他一同走着。
“小心,有台阶,一、二,好了。”
“当心脚下,这里的雪很厚。”
......
我有好几次想偷偷睁眼,却都被他发现了。
“不许睁眼。”
“知道了。”我嘀咕道。
磕磕绊绊中,我一路跟随着他。我走得谨慎,他也耐心地为我排除着万难。
越往前走,梅花的香味便越发浓郁,心里也就越发明了。
这一路我走得虽颇为小心,却很顺利。
终于,他停了下来,对我道:“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我缓缓睁开双眼,慢慢适应光明。当眼中隐隐约约出现一片红色时,我便骤然睁大了眼。
是红梅,数不清的红梅,傲立于寒雪的红梅!
“太美了吧!全是红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梅花?”我转身对沈城轩激动地说道。
我一时又惊又喜,简直意外极了,连连称赞眼前的红梅之景。
“因为母亲喜欢梅花,所以几年前,父亲为讨母亲欢心,便花重金命人在这种下一整片红梅。”
他的语气轻缓,可掺杂其中的情感却复杂难述,让人难以把握,琢磨不透。
“您母亲一定是一位品味高雅,乐于欣赏美的女子。”
我知晓自己触碰到了他某段不愿被提及的回忆,便不再多言,上前扎进了梅林中。我小心翼翼拨弄着眼前的花枝,又轻轻用指尖碰了碰花蕊。
他随我走了过来,问道:“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哪个女孩不喜欢花呢?美的事物从来都是稀缺的。今天不管再累都值得,只可惜没有手机,不能记录下这特别的时刻。”
“手机?这是何物?”他疑惑地抬起下巴,像在思考。
我不想再编一些无谓的谎话来搪塞他,索性直接说了出来:“手机可是个好东西,能拍照,能打电话,还可以获取任何你想要的信息,总之呢就是很厉害!只不过现在我们都不会有机会拥有它。”
“那什么时候它才会出现?”
本以为他会对我的话不以为然,认为我说的净是胡话,没想到他竟认真了起来。
“等你我都到了垂暮之年,两鬓斑白,走不动路的时候,就能见到它了。所以我们都要长命百岁,这样才能亲眼见证时代的变迁,看到真正的盛世与和平。”
他陷入沉思,见我在瞧他便又笑了起来:“真不知道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姑且信你一回。”
我得意一笑:“信我肯定没错,我可是还知道好多稀奇的事呢,保准你都没听过。”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
明明是哄小孩子的语气,我却是一点没察觉。
两人静静站了会儿,这时,却见沈城轩从手心里变出了一条项链来。
乍一看方知那是梅花的图案,四朵梅花大小不一,点缀在细微岔开的梅枝上,花蕊则是由钻石镶嵌而成,微微一动,便能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精致内敛,却不失明媚。
“生辰快乐。”他看向我道。
那条项链就这样垂落在他的手腕间,不停地晃动着。不知怎的,我的心也跟着晃了起来。它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可心却无法跟着停止。
望着那朵朵银色的梅花,我越陷越深,在深思,也在挣扎。
见我迟迟不说话,他便故作失落道:“某人不记得我的生辰礼物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拒绝别人的心意,好叫他伤心。你说,这样的人过分不过分?”
“过分。”短短一瞬,所有的思量皆被打破。
心和大脑有时好像并无办法同频,说出的话也难以控制
听到满意的回复后,他才扬起嘴角笑了起来:“我帮你戴。”
我立马回过神来,急忙推却道:“我自己来便好。”
双手接过项链后,我便低头慢慢摸索着戴了起来。可手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加之身旁那道灼灼的目光,心下一慌,便怎么也戴不好。
沈城轩没有说话,只默默站到我身后,从我手中接过项链。
他的手不经意间与我擦碰,似被烫到一般,我立马缩回了自己僵硬的双手。
他站在身后轻声道:“和你今日戴的玉兰耳坠很配。”
一股热气朝颈后传来,风又将其带至脸颊,不禁令人红了脸。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处的耳环,含糊地应了一声。
片刻功夫便戴好了,他转向我,弯起食指朝我脑袋上扣了一下。
我疼得吸了口凉气,一时又惊又气,捂住额头冲他没好气地嚷了一声:“喂!很疼!”
“差点忘了,已经够笨了,再敲岂不是更笨?”他笑得越发肆意放纵。
这回我是真急了,握紧拳头便要朝他挥去,他却早有预感,微一侧身便躲开了。
我红了脸,追了上去,可不论怎么跑都追不上他,还得时时谨防自己滑倒。
“你太过分了,今天我非得扳回一局不可!”我气得跳脚。
跑了一会儿后,身子发了热,喘气声也连续不断。我弯腰喘息,突然,在看准时机后,忙一个箭步朝他跑去,哪知知沈城轩竟不躲我,始终停留在原地。
我来不及止步,惊慌失措中,一股脑往他怀里冲了去,顺势被他紧紧抱住。
霎时,整个人都贴在了沈城轩身上,我又羞又恼,及时从他怀中逃了出来。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我局促地向远处张望,唯独不敢看他。
“好。”
才走至客厅门口,便见等候在此的徐妈。
她对沈城轩道:“二少爷,有电话找您。”
“有说是什么事吗?”他走进门,随手脱下外套担在臂弯处。
“没有,只说要您回个电话。”
“好,我知道了。”说完他便上前拾起了听筒。
我在一旁坐下,却心不在焉,以至于沈城轩喊了两遍“若卿”都没听到,更不知晓他又是何时结束通话的。
“在想什么呢?”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我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下。
他停顿了会儿,才道:“电话是阿浩打来的,说方才那个男孩已经瞧过医生了。问题不大,是小伤,只需静养几日便可,母子二人也就近住在了亲戚家。”
“嗯,没事就好。”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便又问,“可是还有什么事?”
“本来这会车子应该到了,可半路出了状况,只能先送去维修,估计最快也得等到明早才能修好。”他声音轻缓,只静静等待我的回答。
我并未想到会出这样的情况,一时也不安起来。
如果现在打电话回林府调车,不光周氏,恐怕连林常亓也会知晓我此刻身在何处。如是这样,回去不知道又有多少麻烦事等着我,最主要的还是怕姐姐会被连累。
思虑片刻后,我决定拨电话到宋公馆,看能不能请知书帮忙。
可手还未碰到电话,便听沈城轩道:“我已经问过承璟了,他和宋伯伯要去参加商会的宴席,伯母和知书这会也正是用车的时候。”
听闻,我只得作罢。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只能委屈你暂时在这里待一晚了。”
其实我本不在意此事,正如沈城轩说的一般,君子坦荡荡。
可如今不同,我不再生活在过去思想开明的现代,更没有办法只为自己考虑。
罢了,事已至此,总不能冒着风险,在黑夜中顶着风雪下山。
“我不介意,况且这景我还没赏够呢。”我笑了笑。
他听完,似是松了口气,转身吩咐徐妈开始准备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