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月收了茶盏,另取了只干净的,倒了盏茶递给云锦。“妹妹,今日有劳你了。”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妹妹了。”云锦忙谦让。
“喝一口吧,润润嗓子。”妍书笑道。
云锦不好拂她美意,就双手捧了,抿了口,自己把茶盏放到桌上。
她方才立在一旁留意穆寒舟的气息,果然不好。他所服的汤药定是经过余鹤年调配的,应是只起到缓解痛苦,延缓毒性发作的作用。云锦暗忖,他迫切需要解药,所以才这样对自己吗?弄得她奴婢不像奴婢,反倒像登堂入室的狐媚女子。
妍月转到屏风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捧着摞衣裳出来,含笑道:“锦妹妹,别干站着,过来帮忙为公子换衣裳。”
云锦一怔,换衣裳?
她在瑞王府里曾帮穆寒舟整理过衣裳,但顶多是撑撑衣袖,看扣子扣得正不正,并不曾亲手帮他换。妍月、妍书是伺候他惯了的,但她和他并不算熟悉,想到他要把衣裳脱下,顿觉难为情,脚下不动。
“你回去吧。”穆寒舟瞥她一眼。
云锦如获大赦,顾不得妍月,马上行礼告退。她快速出了烟雨楼,撑开油纸伞进入雨中。
一路上她翻来覆去地想,要不就立刻离开初云山庄。总归他们还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假扮瑞王妃的女子,应还牵连不到云家。但她一走委实是不打自招,此生再不能回云家。他们已经看到她真实的的容貌,她一辈子都得躲藏着过日子。
要不就离开大晟?云锦心思一动,趁穆寒舟还还没动手,赶紧逃去南楚好了。但若穆寒舟把她的画像给南楚,她一样得躲藏。
唉!云锦直后悔,当年没好好学易容之术,要有紫萝那出神入化的手艺,逃走就简单多了。
雨水溅湿衣裙,因不能用轻功,鞋子也全湿了,十分不适。
云锦骤然停步,缓目环顾四周。雨水湍急,花残叶落。她低头望着湿淋淋的裙摆,哑然失笑。
此时的她,和落汤鸡有何区别?穆寒舟一定在心里笑话她,欲把她玩弄于股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前面就是凝香居院落的木门。云锦加快步子,冲进院中。进入东厢房后,她收了油纸伞竖于门后,正关门时,忽觉房内异常安静。
她后背骤僵,掩了门,慢慢转身。
玉竹闭眼靠在窗下的竹圈椅中,脑袋安详地耷拉下来。
云锦纵身跃起,闪电般到了玉竹面前,抬手轻触她的鼻尖。
还好,尚有鼻息。
她这才落落大方地站直身子,望向另一张椅子上的男子。
男子一身青衣,棱角分明的脸庞,五官锋利如刀割,异常深邃的眼眸虽在微笑,也掩饰不住眼底的阴郁。他的左手大拇指套着一枚墨玉指环,右手轻轻摩挲着。
云锦瞟了眼指环,终究是没有行教中大礼,僵硬地笑了:“夜白。”
夜白点头赞叹:“青鸢,原来你的真名叫做云锦,真是好名字。”
云锦咬了咬下唇:“你怎么来了?”
“你身上湿透了,先去换身衣服。”夜白道。
云锦松了口气,他独自前来,还是顾虑到她。她到里屋,迅速换了身浅碧色织锦柔纱裙,想了想,把藏在袖里的银针放回针匣,方出去。
夜白微笑着看她走过去,“怎么,不高兴见到我?”
云锦扯了扯嘴角:“你来得倒快。”
“我真是没看错人,你这死遁之计用得真妙。我只是从未想过,你一直骗我,你不是说你是京城人么?”
云锦淡淡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做甚。今日你既来了,打算如何惩罚我?”
夜白笑道:“你替本教立下汗马功劳,出来散心而已,如今就随我回去,何来惩罚一说?”
云锦惊诧地望着他,他这是打算把她的叛逃接过不提了?
“可教众一直在寻我,你如何向他们交代?”
“你受本座密令隐藏于市,以瞒过影灵卫和玄天宗搜寻,谁敢说个不字?”
云锦冷笑。她拦腰抱起玉竹,把她平放于床上,盖好软被,尔后坐到夜白对面。自去年十月,云锦入瑞王府后只见过夜白一回,距今,已大半年未见了。
云锦在心底叹口气,她本打算今夜就走。夜白既来,更是无法再留。以魔教势力,灭了云家满门也不过举手之间。此时她宁愿是穆寒舟寻到她,也好过是夜白。
“青鸢,别使性子了,今日就同我回去。”夜白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云锦不为所动,许久方道:“你答应过我,给穆寒舟投毒后,同意我离开。”
夜白轻笑:“我是答应过,但你不回去怎么行?穆寒舟已怀疑你了,眼下苍冥正在夷陵城内密查你的来历,用不了两日,你就再也别想离开初云山庄。”
云锦一怔,怪不得今日穆寒舟毒发,却始终不见苍冥露面。她问:“你自己来的夷陵?”
“他们在城外。”
云锦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