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掌灯时分,妍月悬挂帷幔,支起窗屉。绵软窗纱随风舞动,院里花树的芬芳也飘进房中。
赵靖柔身姿纤细,着一袭樱紫色曳地纱裙,满头青丝以一支紫玉兰花簪松松挽住,缓步行来,风姿袅娜,宛若瑶台仙子。
“师父。”她向余鹤年浅浅施了一礼,便坐到穆寒舟身旁,盈盈笑道:“五师兄,你气色不错。”
穆寒舟微笑颔首。
“咦!”赵靖柔笑问:“怎的我来了,你们就不说话了?师父,方才我隐约听大师兄说,那女子轻功甚好?”
余鹤年瞧着她,神色舒展些许:“她便是以轻功闻名天下的魔教右使。”
赵靖柔神色沉静,显是对云锦的身份并不吃惊。
“怪不得她能逃过几重搜捕,原来是右使。大师兄,你下午可审出什么来了,她说寒光散的解药藏于何处了吗?”
宋泊冷笑不答。
赵靖柔温柔垂下眼睑,隐去眼里的忧虑之色,思量片刻抬头:“师父,不如让我去试试吧?我们同为女子,或许她能放下几分防备。”
宋泊当即反对:“小师妹你可不能去!那女人被魔教荼毒至深,已经没救了。谁知道她发起疯来会不会伤到你!”
赵靖柔轻扬细长的眉,望了眼穆寒舟,又望向余鹤年,眼中跃跃欲试:“师父,就让我去吧?好歹试一试。”
余鹤年微一思忖道:“好吧,阿柔你去试试也好。但她武功未废,须让你宋师兄和苍统领暗中跟着,你见了她提防着点。”
赵靖柔含笑起身,“师父请放心,您也忒小看徒儿了。”
天镜阁。
徐彦知点燃一盏清纱灯,又绕房一周,确定附近无人,方蹲在云锦旁边,压低声音道:“云姑娘,现在这阁楼里只有你跟我,请你告诉我,公主她到底在何处?”
但云锦软软地趴在地上,死人般毫无反应。
徐彦知心急如焚,深怕宋泊和苍冥下了重手,云锦会支撑不住,便打横抱起云锦,把她放在窗下的一张竹木雕花贵妃榻上。
这一动,又牵扯到云锦身体里的疼痛,云锦拧着眉摇了摇头。
她的嘴唇干涸,唇角沾着一抹暗红的血迹。
徐彦知问:“云姑娘,你要喝口水吗?”他四处寻了一圈,没找到茶水,只好回到贵妃榻旁。
云锦的衣裙被蹂躏得看不出本来的式样,血迹斑斑,浮肿的脸颊白得瘆人,沾了几缕凌乱的发丝。望上去,她和死人无异,只有胸脯处极轻极浅的起伏显示她还活着。
徐彦知并不确定她是否清醒,试探着道:“云姑娘,只要你把公主的下落告诉我,我保证,我会尽力护你周全……”
话音未落,他脖颈一凉,再也说不下去。
云锦的脸横在眼前,冰冷的手指紧紧掐住他的咽喉,如墨瞳眸鬼气森森,盯住他笑:“你要如何护我周全?”
“咳咳!”
徐彦知双目圆睁,右掌如电向云锦颈项斩落。
云锦以徐彦知的脖颈为支撑,从贵妃榻上凌空而起,徐彦知那一掌堪堪落在她的腰间,被她左手接住。
她发力时,徐彦知的脖颈险被捏断,他双目上翻,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要死了”。
但云锦倏然收手。
“咳咳!你~咳咳!”
徐彦知惊魂未定,按住剧痛的脖颈大口喘气。他只怪自己疏忽。她看上去虚弱不堪,也还是魔教顶尖杀手,他竟敢失了戒心,活该被制住。
“你是谁?”他跌坐到榻尾的竹椅中,死死盯着云锦。想到下落不明的安国公主,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
云锦默然坐在贵妃榻上。
朦胧灯光照映出她的面庞,静如止水。
徐彦知清楚,方才,她并不想杀他,否则此刻他已经死了。
他细细端详她。
安国公主雪腮透粉,明艳照人,又通身的书卷气。而她细瘦纤薄,眼神冰冷阴翳,和公主全然不同。
但就是她冒充公主,骗过所有人,甚至连自己都骗了。
徐彦知又悔又惊。怪不得魔教屹立数百年不倒。教中有如此高手,莫说伪装成瑞王妃给瑞王下毒,就是混入宫里行刺圣上,恐也有两分胜算。
徐彦知的呼吸渐渐平复,知道眼前的女子极难应对,但他总是不愿相信魔教会杀了公主。他想了又想,终是放下身份,低低恳求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我只想救公主,请你告诉我你的身份,我回去会立即向上陈情,请朝廷出面和大晟协商,劝说瑞王和余宗主放了你。”
但云锦方才用尽全力钳制住徐彦知,一击之后已然力竭,颓然地倒到榻上。徐彦知的话模模糊糊传入她耳中,到底也没听清。
徐彦知还要再说,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朝天镜阁靠近,只得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