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舟没有闪躲。

银簪刺破锦衣，直插心口，殷红的血晕开，瞬间染红雪白锦衣。

嗅到熟悉而真切的血腥气味，云锦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仰起头，看到穆寒舟微蹙的眉心，看清他目中流露出来的慈悲。

手中的银簪再也无法向前。

“都怪你！”

云锦怒不可遏，拔出银簪用力掷到地上。

她背过身去，在心底乞求他快离开。

但穆寒舟偏不遂她的心。

他伸出手扶住她的肩头，她的肩薄而软，在他的掌下微微轻颤。

“云锦，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怎可能会好？

云锦颤抖得更加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活了十九岁，除却母亲被害的那夜，还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这般恐惧。

她作为杀手已一败涂地，连死都成了奢望。

穆寒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绝望，伸出双臂轻轻地拥住了她。

云锦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短短一瞬，她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最终还是回转身来靠到他怀中。

穆寒舟双臂用力，把她搂得更紧。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直到云锦情绪恢复平静，推开穆寒舟。她深吸口气，自嘲道：“对不住，我一时失态了。”

穆寒舟含笑摇头，转身出去了。

云锦捡起地上的银簪，把一头秀发绾了个髻，对着镜台照看，只见腮边染了一抹绯红，忙握住脸颊，忽想到穆寒舟看不清楚，又放开手。

穆寒舟端着只瓷碗进来。

“把汤药喝了吧。”

云锦接过来浅抿一小口，苦得皱眉，便屏住呼吸把剩下的一口饮尽。

她莞尔一笑，眸光里含了戏谑：“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给我下毒？”

“咳咳~”穆寒舟扭头轻咳。

“其实我有些好奇，你何时给我下的蚀心散？”

云锦后来回想，她去烟雨楼抄书时，穆寒舟和妍月交汇了一道目光，妍月随即端来一盏茶水。云锦怕他们起疑，只好喝了两口。

那时，穆寒舟已确定是她，却一点也没显露。

此刻，云锦赌气般看着他，偏要听他讲。

穆寒舟却笑而不语，他发现她的瞳仁亮得惊人，忍不住托起她的下巴。她清澈的双眼如一汪古潭，他低下头去，在她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心中一荡，柔声说：“我为你运功。”

云锦问：“你私自为我解毒，会不会让余宗主不满？”

穆寒舟摇头：“放心，师父同意了的。”

云锦脱了鞋，在床上盘腿端坐。

“不必紧张。”穆寒舟察觉到云锦的不安，含笑道。

他抬手把散落她肩头的发丝掖到耳后，她的肌肤滑腻微凉，他心一颤，以手背缓缓触碰她的香腮。

云锦难为情地转过脸去。

穆寒舟扑哧一笑，握住她的手。

“你的内功稍显薄弱，待我为你解毒后，你若愿意，可修炼碧海心经。”

碧海心经？

云锦大吃一惊，难道她抄写的那本是真的？

穆寒舟看出她的疑惑，笑道：“我让你抄的，是父皇从内库珍藏里取出的真品，你背下来了吧？”

云锦震惊得睁大眼眸。

江湖中遍寻不得的神功心法原来藏在大晟皇宫？她更诧异的是，她在魔教多年，从未听说此等秘辛，穆寒舟竟这么随意地告诉她。

她困惑道：“你为何要我练？”

穆寒舟笑了笑，说道：“我是玄天宗弟子，何必练它？我细想了想，你的身子受损严重，倘若继续修炼原来的心法，恐花费数年才能达到顶尖高手的水平，不如舍弃了，干脆修炼碧海心经。以你的慧质，快的话也就三五年，就能赶上我了。”

云锦细忖他的话，默然片刻勉强笑道：“三五年才能追上你……你这般自信么？”

穆寒舟扬唇一笑，眉宇清扬如瑶林玉树。

“若不是我中了寒光散，单较功力而言，你并不及我。”

他说的是实情。

云锦的眼神暗淡下去：“我确实不如你，我知道的。”

一抹笑容凝在她的唇畔，温柔眸光划过穆寒舟苍白的脸庞，带着难以言喻的哀戚。

穆寒舟如天边月、高山雪，是无数女子的春闺梦里人。而她是黑夜中的暗影，是世人唾弃的妖女，连仰望他也不能。

他偏如此待她。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抚上左腕，慢慢摩挲两只龙头间莹光晕彩的珍珠。

穆寒舟低眸轻笑：“这只金镯你倒是常戴。”

婚后，穆寒舟携云锦进宫谒见皇后，皇后甚是喜欢新儿媳，遂把当年太后赐她的一只碧玉镯赏了云锦。云锦便摘下从不离手的金镯，转而佩戴碧玉镯，直到离开瑞王府的前夜，方取下碧玉镯，留在首饰匣中。

云锦举起手腕给穆寒舟近看：“此镯是我防身之物。”

“唔，里头有何玄机？”穆寒舟握住她的手腕，淡淡扫了眼金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