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斯珩也没办法确定,他总不能直接去敲人家房门,靠着床板思忖了好一会,他最后也只能决定明天起早点去教室,而就在这时候一旁的手机终于是震了震。
[ : ?]
陈斯珩赶快拿起手机打字:
[11111:你抄今天的数学题了吗?]
[ :抄了 ]
[11111:能不能借我看一下题?]
[ : 那你过来吧 ]
有了这句话,陈斯珩松了一口气,心想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接着就踩着拖鞋下了床。
客厅已经熄了灯,许明忠今天喝了酒,现在正躺在卧室鼾声连天,他借着屋内发出来的微弱灯光走到许纪扬屋前,轻轻敲了敲门扉。
不一会,门就被从里面推开了。
“进来吧。”
房间只留了一盏台灯,他走进去先是注意到角落的钢琴,防尘布的位置似乎还是和上回看见的一样。
看来许纪扬短时间是不会弹那架钢琴了。
陈斯珩跟着他走到书桌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接他递过来的抄题本,哪知道下一秒许纪扬张口就道:
“我借你,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
拿人手软,陈斯珩自知理亏,但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要先听听许纪扬要让他帮什么忙。
他在心里猜了一堆有的没的要求,结果就看见许纪扬从桌上拿起一张考试时发的草稿纸,上面抄了两道数学考试的原题。
“教题。”
?
陈斯珩怎么都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个,过了片刻,他才低声说:“我数学挺一般的。”
因为早就习惯把自己摆在平平无奇的位置,即便是在这种私下相处的时候,他也依旧想不想有任何改变。或许这种心理跟多数人都不一样,但这也是他生长环境造就的无解结果。
“可是你把那道超纲题做对了。”
空气突然安静。
陈斯珩大概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
他全然没注意自己语气里带着讶异,只是在脑海里反复确认那天的题只写在了草稿本上,不应该有任何人知道。
不过许纪扬也没想过瞒他,实话实话:“你那会在睡觉,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纸上的答案。”
“……”
陈斯珩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意装蒜的事情,最后居然会以这种形式翻车。
毕竟他以前所在的班级整体成绩都很好,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刻意装成透明人的自己。
“我如果说是拍照搜题……你信么?”
许纪扬一副“你觉得我是二百五吗”的模样。
再否认就有点刻意了。
“就算是凑巧解出来的,那也能证明你基础还不错,对吧?”许纪扬可能是有些困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又指了指草稿纸,“都是第二问,能不能试着给我讲讲?”
这下陈斯珩哑口无言,因为许纪扬连说辞都已经帮他找好了,凑巧解出来,实力和运气各占一半,没那么强但也没有很差。
而且许纪扬说得诚恳,他本来也就是这样一个直来直往的人,但又能在这个基础上给对方留有一个适当空间。
陈斯珩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我试试吧。”
“那你要先写作业还是先教我?”
“先教你。”
房间很小,一把椅子不够两个人坐,于是许纪扬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过去,自己则是直接坐到了床的边角。
这两边距离很近,只要陈斯珩稍微侧点身,他再伸长脖子,两个人就能畅通无阻地交流。
摊开一张新的草稿纸,陈斯珩从桌上拿起一支铅笔,开始看题。
说实话,这些对他来说的确不算太难,再加上已经做过一遍,所以现在他只是回忆思路,就开始在草稿纸罗列公式。
“题干已经给了这些已知条件……”
他拿着铅笔勾画,而许纪扬把脑袋凑过去看,时不时点头附和,听得也很认真。
两个人看着同一张纸,距离挨得很近,有时候陈斯珩话说到一半,不经意间转移了注意力,就能瞥见许纪扬垂敛的两扇眼睫。
他貌似很少见到有男生的睫毛这么长。
注意力回到题上,比起计算,他更多的是给许纪扬拆解题目,然后分析这类题型的解法,捋清做题技巧。
而在这期间许纪扬会适时地提处疑问。
就这样一来一回,陈斯珩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许纪扬平时看起来这么努力学数学,最后还是没能提分。
他总是会把题想得太复杂。
以至于每次写了很多繁琐步骤,却难以把这些串连成正确答案,甚至连踩分点都没能够到。
“你想得太复杂了,应该再简化一点。”
于是陈斯珩又对症下药,给他讲要怎么精准找到关键条件。
大概是他真的有教学的天赋,没过多久,许纪扬就表示自己大概听懂了,然后把半个身子凑到桌前,嘴里念叨着公式认真写起来。
最后大功告成,他把求出来的结果圈起来伸到陈斯珩面前,问他:“这样对不对?”
陈斯珩看过一遍,点了点头:“对了。”
“如果是考试,这样能拿到几分?”许纪扬又接着问。
这道小题一共占了卷面的六分,陈斯珩说:“至少五分。”然后用铅笔在一个步骤前点了一下:“这里应该再加上一条文字说明,让改卷人一目了然。”
“明白了。”许纪扬又低头一笔一划地加上了文字说明,最后还用红笔在旁边郑重地写了个“6”,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道题结束,陈斯珩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过得好快,他还以为只用了十五分钟左右。
许纪扬把纸叠起来收好,又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翻到今天的作业递给他。
陈斯珩接过来拍了照,然后放回他桌上。
事情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时候不早了,他还要回房间把题给写到纸上。
“那我回去了。”陈斯珩收起手机,站起来准备离开,鬼使神差又补了句,“有什么不懂再问我吧。”
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其实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又不自觉添了这一句。
一定是太晚了。
脑子都有点不清醒了。
他把头转向另一侧干咳了几声,带有一丝有些刻意的掩饰意味,然后迈开步子就准备往门口走。
“哎。”
哪知道还没走几步许纪扬又叫住他。
陈斯珩不自然地挠了挠后颈,回过头:“怎么了?”
他还以为是对方也从话里听出了什么不妥,心里凭空升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你先等等。”
随着他话音落下,许纪扬从陈斯珩旁边经过,带起一阵飘着沐浴露香味的风,走到门后,他伸手从挂钩上的校服兜里翻找起什么。然后在陈斯珩疑惑的目光中,把东西反手抛给他。
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陈斯珩下意识接住,然后摊开手心一看——
是一颗薄荷糖。
外面的包装糖纸是透白色,让他忽地联想到有时候睡不着,透过床边那扇朦胧窗户看见的月亮。
而今夜同样静悄悄,月光拨开云雾从晚空中飞流直下,洒向山城,照到了两个少年的身上。
“谢了。”许纪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