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珩双手揣着兜,就站在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在两个人眼神接触的刹那,许纪扬内心忽然警铃大作,像是输错密码只剩最后一次机会时弹出的提示窗。
只是触发警报的人这会还浑然不觉,甚至不急不缓地耸了耸肩,从容给予回应:
"No problem."
"……"
去你的no probl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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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这一整天,要说不累是假的。
在坐车回别墅的路上,许纪扬连话都没力气说,甚至感觉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今天体力消耗很大,昨天在国内还是有专车接送出行,结果隔天到了异国就变成单靠一双腿暴走,没有过渡的转变还真是让人有点不太习惯。
上车前他专门看了计步软件,当时已经飙到两万出头,看样子他这几天有望打破自己的日步数记录。
两侧的车窗都开了一条缝,夜风顺势往里灌进来,但缝隙小也不至于让车内太冷,还能让他因此免遭晕车的不适。
许纪扬双手都捂在口袋里,抬眸瞥了一眼坐在驾驶位上的陈斯珩。
他开车很专注,双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偏过头跟坐在副驾的蒋洺确认行驶路线。
在外面逛了一天,所有人到了现在几乎都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唯独陈斯珩状态看起来还可以,于是就自然而然接过了开车的重任。如果不说,谁又能知道他是凌晨才从国内出发,刚落地就直接开始录节目的飞行嘉宾。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真不累还是装出来的。
回到别墅已经将近十一点半,因为考虑到他们两位都是今天一早才到,还有时差没调整过来,这会已经算是熬了大夜,所以回来之后也没再进行什么午间活动,直接就让他们赶紧洗漱休息。
而许纪扬在外面录了一天节目,很多事都抛到了脑后,直到现在看见阮朝和蒋洺帮着陈斯珩把行李箱往楼上搬,才反应过来想起来自己似乎要和陈斯珩睡在同一张床上。
他都不敢想这期节目预告上线的时候,网络上的词条会有多抓马。
而且因为旅行经费有限,这套房子就是按照人数租的,自然没有多余出来的房间。
再退一万步来讲,谁又能想到真会有这么巧,同一期节目请来的嘉宾偏偏就是陈斯珩和许纪扬。
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节目组在搞事,而镜头前后也没规定一定要相同,所以在没有摄像机跟随的时候,蔡秋羽有来问过许纪扬,要不要在录制结束后跟蒋洺换个床位,等早上再起早点换回来。
她没有言明这样做的目的,但这件事情不需要明说也能够让彼此会意。
“没事,这样住就可以了。”
许纪扬最后还是委婉拒绝了蔡秋羽的好意。
不仅是觉得换来换去太麻烦,而且……
他想,如果自己真的采纳了这个建议,其实也就是在变相承认之前网上传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
而且现在的网友都是拿着显微镜追剧追综艺,与其担心万一稍有不慎被扒出来他半夜换房间,又引发各种揣测,倒不如大大方方睡一张床。
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在拒绝之后许纪扬就觉得心中堵着一口气,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想明白,直到在充满潮热水汽的浴室呆上了几分钟,他才恍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希望旁人也觉得他们之间关系不好。
即使他们现在的关系的确不怎么样。
曾经年少冲动莽撞,无论喜怒哀乐全都一股脑写在脸上,以至于那时候再见到他,心底里的埋怨与不甘都暴露得一览无余。
但过去的事情已经没办法再改变,就像长大成人之后无法消除的生长纹,别无他法只能选择接受。
关掉热水,皮肤表面暴露在空气中让人骤然感到凉意,换上睡衣,许纪扬又对着镜子看了看里面的自己。
或许他和陈斯珩的关系只要能维持现状,那就足够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陈斯珩也已经洗漱完上了床,他泾渭分明地坐在床的左边,手里捧着一个电子书全神贯注不知道在看什么。
许纪扬想到每间房都有一个固定摄像机,于是目光往衣柜角落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摄像机已经被一件黑色衣服给遮住了。
他这习惯好像没怎么变,睡前就喜欢看书或者找部电影放,不像许纪扬就喜欢听着歌在网上冲浪。
卸了麦,镜头遮挡,现在就是艺人结束录制的私人空间。
室内开着暖气,温度让人感到舒适。
许纪扬蹲在行李箱前踌躇半天,又走到窗边看外面的风景,最后再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搭配好挂进了衣柜,总之就是迟迟没有上床。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跟陈斯珩睡在一张床上还真是挺奇怪的,即使这张一米八的大床甚至可以让他们平躺,中间再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所以许纪扬转念一想,自己到底矫情个什么劲,转而掀起被子的一角大大方方地睡了进去。
当然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肢体触碰,只是侧着身占了很小的一块位置。
许纪扬强制性地闭着眼睛,本打算就保持睡姿睡一个晚上,谁知道刚准备进入梦乡,就听见后面的人开口:
“你这样睡,晚上翻身就该摔下去了。”
?
怎么可能。
只是许纪扬这会儿已经困得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迷迷糊糊就要反驳:“不可能,之前……”
话说到一半,他蓦然停住了。
过了会,陈斯珩又问:“之前什么?”
他侧过头,去看那个躺在被窝里,背对着自己的许纪扬。
几秒后旁边才传来闷闷的声音:
“没什么,反正不会。”许纪扬没有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而是把被子又往身上提了提,盖过肩膀:“我睡了,你待会记得关灯。”
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而就在他说完自己要睡觉之后,没多久陈斯珩也就关了灯。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许纪扬背对着他,身后没有动静,也不知道陈斯珩是睡了,还是关灯又继续在看那个电子书。
反倒是他,刚才嚷嚷着困了要睡觉,结果现在到了该睡的时候又清醒得睡不着。
差一点就要说出来了。
人总是在濒临入睡时神志不清,容易出现逻辑上的漏洞,也难怪他刚才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
窗外风声呼啸,许纪扬不动声色睁开了眼睛,尽管在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可能摔下去啊……
许纪扬这次是在心里反驳,但横竖他都有理有据。
毕竟,当年那个难得一遇的恶劣天气,他们两个挤在自己那张小破床上,不也是安然无恙地睡了整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