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换,你就安心回去睡吧。”
许纪扬走过去想把他先带回房间,避免他待会把话说得更直白不好收场。
既然他已经决定不再计较以前发生的事情,把陈斯珩当成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同事,他也就不想再把以前的事情再翻来覆去多说什么。
可阮朝是个局外人,他不懂许纪扬心中所想,本还打算再问一次。
“不用。”
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终于开口了。
许纪扬转头看向陈斯珩,他还坐在原位上,双手环着胸,被灯光照得平添了几分近似混血的美感。
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先是落在许纪扬身上,然后再往左偏移看向阮朝。
两秒后,许纪扬看见他弯着唇角笑了笑,接着说:
“我只习惯跟许纪扬睡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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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因为下午要集体赶飞机,所以早中的行程都比较匆忙,吃完午饭之后他们就坐上了旭哥的车赶往机场。
旅行团们要接着前往下一个旅行目的地,准备迎接新嘉宾的到来,而陈斯珩和许纪扬则是要飞回国内继续其他工作。
他们赶在下车之前交换了本期旅行的送别礼物,然后他们在航站楼前分道扬镳。
许纪扬推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没有跟陈斯珩并道走,但还是从余越口中得知陈斯珩一直就保持距离走在后面不远处。
这回也是太过凑巧,才让他们有了一次同时上综艺的经历,回去之后又要各自忙工作,也不知道下一次见会是什么时候。
大概要等到绮秀下一次拍摄吧。
许纪扬就保持着这样的想法直到进了贵宾楼,准备登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陈斯珩是同一趟航班飞北京。
“……”
看来又要多同程一段路了。
昨晚陈斯珩的回答着实让他感到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倒也符合陈斯珩本人臭讲究的个性,与其和另外两个不太熟悉的人睡一间房还不如和自己凑合凑合过一个晚上。
就是那话总觉得他是故意说得的容易引人误会,反正昨晚是让阮朝懵了有好一阵。
不过今天阮朝跟他还有陈斯珩的对话看起来也都很正常,想必是醒酒之后就把那些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许纪扬先陈斯珩一步上了飞机机,他的位置安排在靠窗,光线很好,他喜欢在白天打开遮光板观赏外面形状不一的云层,或者是晚上俯瞰城市如同树叶脉络一般的灯火。
刚坐下没多久就感觉到旁边的位置就有人落座,结果一转头看见的就是陈斯珩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许纪扬:“……?!”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脑子不太好使,都是同一位工作人员值的机,两个艺人座位不就是默认会挨在一块儿么?
坐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许纪扬在心里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他耳朵里还塞着半只耳机,里面正随机播放到一首粤语老歌,旋律轻缓,他也转过头,放空地望向舷窗外被暖灯映亮的机场。
过了一会儿,许纪扬听见陈斯珩问:“怎么不回上海?”
“有点事。”他往后靠向椅背,知道这话是在跟问自己,答得也从容,“要去一趟总部。”
上海那边留下来的是洄鑫分部,廖文佳为了带他方便也就留在这边办公,但总部在去年就已经搬到了北京。
“要签新代言?”
“不,是我合约要到期了。”
洄鑫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岌岌无名的小作坊了,从闵大荒开进北三环,也算是混成了个有头有脸的知名公司。感受到飞机开始往跑道上移动,远处路灯消失在视野中,许纪扬顺势摘了耳机,接着道:“去商量一下续约的事。”
陈斯珩忽然沉默下来,许纪扬也没太在意,转而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摆在他面前的无非就两条路,继续留在公司或者出去单干。
之前也有几家更大的经纪公司向他抛出过橄榄枝,八位数的惠款提出来时没有半分犹豫,但他许纪扬即便是见钱眼开,也明白那些见不得光的代价,所以不考虑这个选项。
这几年他积攒了一些人脉,成立工作室或许能成为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现在形势复杂,他也没法保证离开公司能走多远,所以说句实话,他到现在也还拿不定主意。
“如果换作是你呢。”许纪扬侧过头,看向陈斯珩微微垂敛的眼睛,“会续约么?”
他想知道陈斯珩会怎么做。
或许连许纪扬自己都还没注意,在他的潜意识里,依然默认着陈斯珩能给出一个最正确且适合的建议。
就像当初一样。
“我么……”
陈斯珩停顿片刻,许纪扬猜他可能是在思考,不由自主切换到陈斯珩的视角,开始思考等他合约到期的时候会怎么做。
应该不会再续约了吧?华天手底下的三线以上艺人有很多,不是只靠陈斯珩一个人赚钱,而且以陈斯珩如今的名气来看,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宣传就会有各种合作主动找上门。
人都自私,谁都不会心甘情愿成为公司的专供血包。
他就这么兀自想着,等到飞机在跑道起点停住,陈斯珩也终于给出了答案:
“出来开工作室吧。”
他说:“但初期可能会有点困难,需要用钱的地方也会很多,你必须得保证有足够的流动资金。”
“而且要亲自跟资方的人接触,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陈斯珩说的头头是道,很快就例举了几种常见情况,跟他分析其中利弊,最后又补充说,“所以如果你怕麻烦,续签也行,但要记得跟老板重新划抽成,争取把版权拿到手,也不要签太长时间。”
许纪扬感到不可思议,原本只想着听听他的看法,不曾想陈斯珩竟然能在短时间给出一个如此有条理的回答。
于是他半开玩笑:“嚯,看来你早就想跑路了啊。”居然比他思考的还要全面细致。
然而对话让许纪扬忽略了起飞提示音,以至于突然的加速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抓紧扶手。
但助跑阶段是许纪扬认为在飞行过程中最畅快的环节,像飙车一样,尽管紧随其后的是让人不悦的上升失重感。
而就在这个整个大脑都充斥着巨大噪声的时刻,他隐约听见身旁的人说了一句:
但我没得选啊。
他立即又向陈斯珩看过去,稍稍偏了偏头,示意他把话再重复一遍。
可陈斯珩不再回答,只是在耳压逐渐失衡,周围一切声音都仿佛隔绝在真空环境外时冲他耸肩一笑。
几分钟后,飞机已经逐渐接近云层,高大的楼房和田野都在视线中变得十分渺小,而行走在地面的人们更是早已缩小到无法看见。
许纪扬脑海中还回响着陈斯珩刚才那句夹杂在噪声中的话,只当他是在表达自己年少无知时跟华天签了个十年八年,一时半会还走不掉,所以也在提醒自己就算续约也不要一下就签太久。
可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天陈斯珩在飞机上轻描淡写说的几个字,究竟饱含了多少无法估量的决然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