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一寸见方的腐乳,不多时就被分食干净,赵梅梅问司杨,“哥哥,还有吗?”
司杨说:“有,但要留着卖钱,等多挣点钱,想吃多少吃多少。”
春锦笑,“傻瓜,这么咸,哪能想吃多少吃多少?吃多了肯定齁。”
司杨挠头,“说的也是。”
春锦又说:“还剩多少?明天刚好赶集,我们就拿去集市卖了看看。”
“只夹了一块出来,基本没怎么动,应该有二十来斤。”
“你准备怎么卖?”
司杨想了想,“我准备卖十文钱一斤。”
黄豆六文钱一斤,这次十斤黄豆花费六十文;两斤盐五十文;白酒一斤十文钱,但没有用完,就算它五文;再有辣椒面和花椒面,是自己家里的,没出钱,按市价来算,这次用量应该在二十文上下。
这次的成本加起来,在一百三十五文左右。
十斤黄豆磨了二十五斤老豆腐,除去吃掉的和损耗,还剩二十二斤出头,腌制放进去两斤盐,虽然溶解了,但重量还在。
能出售的腐乳重量,差不多有二十四斤。
如果卖十文钱一斤,二十四斤腐乳能卖两百四十文,减掉成本,赚一百文没问题。
司杨在地上写写画画,算清楚盈利和成本,把结果告诉春锦。
春锦眼睛睁大,“哇!小宝你写的是什么?感觉算账好快!”
司杨:“……”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十斤黄豆就能挣一百文钱吗?
“这是阿拉伯数字,四郎哥哥教我认字后,赶集的时候在书斋看了一本书,上面有这个,我就学了学。”
这个朝代都有花椒玉米啥的,大航海时代已开启,阿拉伯数字自然也会有。
到时候有人问起在什么书上看的,他就说忘了书名
“那小宝能不能教给我?”
“能啊!当然能。”
于是司杨就开始教春锦列竖式。
花枝从身边路过,看一眼,“你们俩在这念什么灶王经画什么鬼画符呢?”
春锦兴奋难掩,试图跟花枝讲解,但花枝明显听不懂也不想听,索性不再理两人。
翌日,春锦和司杨背上土坛,一路往集市去。
到了集市,在原来卖冰粉的地方放下土坛。
旁边众人以为他们二人又是来卖冰粉,看司杨从坛子里夹了一块腐乳出来,不由得好奇地凑过来询问。
“这是什么?”
“腐乳,要不要尝尝,买回去下饭。”
“那就尝尝。”
司杨眼巴巴看着尝腐乳的人,那人却摇摇头,“吃不来吃不来。”
“没事。”司杨笑笑。
送那人走开,忍不住自己再尝尝。
是这个味儿没错,他觉得很好吃啊!
春锦把司杨失落的模样看在眼里,便伸手摸摸他的头,“小宝别着急,这才一个人尝呢,你等我多叫些人来。”
“嗯。”司杨点头。
道理他都懂,可就是忍不住地焦虑。
这土坛子里装着的,不止是腐乳,还有春锦的信任,以及他未来的立家之本。
顿了顿,司杨起身,往街边一站,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腐乳!卖腐乳!又香又鲜的豆腐乳!”
“免费看免费尝,不买不要紧,尝一尝看一看!”
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但要是豁不出去,这生意就甭想做了。
司杨吆喝,春锦便张罗着让人品尝。
夹在碗里的那一块都快被尝完了,只卖出一斤腐乳。
司杨喊得嗓子干哑,到包子铺要了口水喝,眉眼就差耷拉到脚背上。
“小宝,别灰心,你不是说腐乳放得住吗?今天卖不完不打紧,我们改天接着来,总能卖完的。”
“十文钱一斤是不是卖太贵了?要不我们卖便宜点?少赚点也行。”
一场集市十余斤腐乳都卖不完,何谈赚钱?
很多人尝了之后,看上去是意动想买的,但问完价钱就走了。
有的问完价钱,还会问价钱少一点卖不卖,那他肯定说不能少。
可这眼看卖不出去,司杨忍不住自我怀疑,是不是他真把价钱定高了。
春锦低眼想了想,“咱就卖十文钱一斤,但咱也不必非得一斤起卖,可以一两起卖,一两腐乳才一文钱,都来赶集了,身上不可能一文钱都没有。”
“对啊!一次掏十文钱和一次掏一文钱,差别很大!”
“嗯。”春锦点头:“咱们镇子还是穷人多,我平时去买吃的,都是能少花就少花,买一点解解馋就行。”
司杨思索片刻,“这样,我们不论两卖,论块来卖,十文钱一斤,两文钱一块,要么买一斤,要么买一块。”
一块腐乳有一两出头,七块左右的腐乳够一斤,一块卖两文钱,一斤能卖十四文。
比整卖一斤足足多出四文钱。
零卖理所当然要比批发贵。
春锦没有异议,司杨又开始吆喝。
这次卖出去不少,确实是一块一块买的人比较多。
一开始司杨有些拘谨,但看着东西能卖出去,不禁心潮澎湃。
白泥村也有来赶集的,便会上前来问,听司杨介绍腐乳,大多尝也不尝就走了。
别的村子不知道司杨底细,白泥村的人可都知道赵小宝曾是个傻子。
有个别好心的,告诫春锦别由着赵小宝胡来,如果把人吃坏了,是要去坐大牢的。
春锦笑着一遍遍解释,豆腐乳是豆腐做的,他们自家人都吃了,没有任何问题,当场尝给众人看。
大约春锦过于诚恳,陆陆续续有人来品尝购买。
司杨买不起油纸打包,在山上摘了很多光溜的大叶子洗干净,再割了些墙头草,用叶子包腐乳,墙头草拧起来捆住。
本来要好几张叶子才能包一斤腐乳,现在一块一块地出售,一张叶子撕成两半,刚好够包一小块腐乳。
新鲜玩意儿,看热闹的人很多。
听司杨和春锦卖力推销,都忍不住上前尝一尝,一问两文钱,也不算贵,觉得好吃便会买上一块。
一块又一块,到集市散得差不多,一坛子腐乳竟已经见了底。
司杨的破布袋里装了许多铜板,沉甸甸的。
因为一块一块地出售,司杨不知道具体卖得多少钱,要回去数数。
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亏不了。
司杨等不了回家,拉着春锦找了个背静的地方,把破布袋里的铜板倒出来数。
“一百五十四文!”
“小宝快算算赚了多少。”
司杨把铜板都装回口袋,“这一罐差不多十二斤,刚好是一半,成本在七十文左右,而我们今天卖了一百五十四文,赚了八十四文钱!”
“太好了!”春锦高兴得来回踱步,“这样算来,比预期足足多出三十四文,我们家里还有一罐!下一场集市再赚八十四文钱,就是……”
“一百六十八文!”司杨接过话头,“我们十斤黄豆能赚一百六十八文!那要是一百斤黄豆呢?一千斤呢?”
“一百斤就能净赚一两六钱银子!”春锦激动得脸上黑里透红,抱着司杨蹦蹦跳跳。
“咳……”司杨干咳一声,春锦比他高出不少,这样抱着他一跳,他双脚都离地了。
春锦忙松开司杨,捋捋头发,“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老天有眼,她赌对了!
“没事儿,咱就应该高兴!”
司杨一拍手掌,“今天卖出三斤整的,散卖了九斤,除去尝了的两块,咱赚了八十四文钱,如果下一回散卖的更多,那就会比今天赚的还多!”
“对哦!”春锦笑着,又说:“那要是以后整卖的多,岂不是没有今天赚的多?”
司杨点头,“是这样没错,但完全不用担心,反正都会赚得比我们最初预想的要多。”
“嗯。”春锦笑弯了眼睛,“是我贪心了。”
“谁不贪心?我也贪,我恨不得一夜暴富。”
春锦牵起司杨的手,“我们再去买些盐和调料,之后卖的钱买黄豆,这次多做一点,要腌一个月呢!”
“好。”
这次两人买了五斤盐,花费一百二十五文。
刚到手的一百五十四文钱,还没揣热乎,就只剩下二十九个铜板。
春锦说:“小宝,我手里还有九十多文,加上下次卖的,够买二十五斤黄豆了。”
“嗯,家里没有辣椒花椒了,也得买一些。”司杨心底算了算了,二十五斤黄豆的豆腐,大概需要四五十文钱的花椒和辣椒。
剩下的一罐保守估计卖一百三十文,他手里还剩二十九文,再加上春锦的九十多文,够了。
春锦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三婶?她就在镇子东边的浆洗店帮工。”
“呃……”司杨想了想,“我们去看她要说点啥?也没什么吃的用的带给她。”
“说的也是,咱们腐乳都卖光了。”春锦思索一瞬,“那下次来再去,给三婶带一块腐乳下饭,不然她一个人在镇子上,我们来都不去看看她说不过去。”
“好。”
回到家,家里人免不得要问卖了多少钱。
司杨说:“赚了五十文,都买盐了,还让春锦添了一些才够。”
财不露白,往少了说。
“五十文!”花枝不禁喜上眉梢,“一坛就赚了五十文!那要是我们做一百坛,不就可以赚……”
花枝卡住,她一时没算清楚一百坛能赚多少钱,“总之能赚不少钱,就可以把老三欠的债还了。”
司杨:“……一百坛哪能说做就做?上次那两坛成本花了一百四十文,一百坛的成本至少在七八两银子,那咱还没有那么多箩筐发酵,也没有一百个坛子来腌制,这些东西置办下来,少说要五两银。”
“而且,发酵腌制是个漫长的过程,要是把家里的东西都拿去卖了换钱做腐乳,腐乳成熟之前我们全家人怎么办?源树镇就这么大,一百坛腐乳一时半会儿卖给谁去?”
春锦满面笑意,“大伯娘不要急,一点一点慢慢来,一次比一次多做些,钱总会越来越多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赵大壮点头,说:“小宝说得有道理,既然确定能赚钱,咱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赵奶奶看向默不作声的赵三壮,“说起欠债,老三,那李大刀说的期限是不是快到了?你背柴去卖的时候,有没有去求他宽限些时日?”
赵三壮大口吃着饭,口齿不清,“去了。”
“他怎么说的?”赵奶奶操心得很,要是没说好,李大刀讨上门来,被村里人看去,多少有点掉面子。
赵三壮面上有些不耐烦,“还能怎么说?反正就是说好了不会上门,我们抓紧把钱凑给他。”
赵奶奶没在意赵三壮的脸色,“那就好,你卖木柴攒了三钱银子,阿翠在镇上快一个月了,应该有二钱银子了吧?可惜是热天,要是冷天.衣服多,阿翠还能多挣些。快了,等到九月里,你们两口子差不多能攒够二两银子,家里卖卖补补再凑一两,这钱就可以还上。”
赵三壮和阿翠挣来的钱,都交给了赵大壮保管,就等八九月庄稼收起来,分一些去换钱,凑足三两还给李大刀。
司杨看向赵三壮,“三叔,不用还利息吗?”
“不用。”赵三壮最后一口饭扒完,“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司杨不理解,李大刀这么好?
赌场里借的钱,竟然不是高利贷?不是高利贷就算了,竟然连利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