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蔺玄又是一怔,抬头去看他母亲,笑道:“母后倒是比儿子还着急。”
尉迟堇嗔怪道:“怎不着急?婚姻大事,求得就是琴瑟和合,同心同德。你眼高,总不放在心上,难得与沅沅情投意合,璧人成双,自然早早把事情定了,免得夜长梦多。更何况,哀家想着明年就能抱上小皇孙呢!”
朱蔺玄不由失笑道:“母后想得可真长远,儿子与沅沅今日才见第一面,母亲连日后的天伦之乐都望见了。”
尉迟堇瞥眼去看沈晏,见他把脸低垂,笑着道:“一见钟情才最难得。沅沅那孩子哀家倒是见过几面了,模样好,脾气好,更难得是文武兼备,柔而不弱,美而不娇,不是那些寻常琼闺秀玉可比,却正对得上你这等喜在行伍杀伐的性子。”
朱蔺玄笑道:“母后把儿子说成穷兵黩武的莽夫了。不过话说回来,沅沅确实世间难得,儿子从前也未想到这世上能有这样的女子……”
尉迟堇接口问道:“你可喜欢她?”
朱蔺玄眼前浮现方才惊鸿一瞥时的佳人面庞,鼻端仍飘荡着一股清丽异香,据说是这沅沅郡主与生俱来的体香,能引来百蝶翩跹,不由脱口道:“喜欢,儿子当然喜欢了。”
尉迟堇点头欣然笑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朱蔺玄说完“喜欢”二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也不知为何,但觉脉门传来微弱轻颤。他不是细心之人,却也察觉今日沈晏的手指格外冰冷,待要问候几句,又碍于母亲在眼前。转念一想,向尉迟堇笑道:“母后,沈太医告诉儿子,他自小有个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失散了,但他一直记挂着不能忘记的。儿子不日大婚,如果也能帮他寻到佳人,岂不是能君臣同乐?”
他本意关心沈晏,真心希望他也能如自己一样称心快意,才提起“青梅竹马”一节,却哪里还记得自己就是那“青梅竹马”!
尉迟堇与他二人你言我语,每一句每一字都似一把刀,一刀一刀往沈晏心口捅,一刀一刀在沈晏心头割,沈晏整个人已僵成石雕冰塑,从内到外无一处不冷得刺骨,无一处不疼得透彻,却听那尉迟堇抚掌笑道:“玄儿的主意当真好极!沈太医,哀家不日便为你去寻佳人,下旨赐婚,也算是感谢你救了我儿性命之恩了。”
朱蔺玄不想母亲竟突然对沈晏转了态度,十分欣喜,忙道:“那就更好了!沈卿,你意下如何?”
沈晏一颗碎心被尉迟堇捏在掌中下死力地搓弄,朱蔺玄一无所知之下亦帮着加力。他一腔子的血淤在胸臆之间,被那两根银针死死按捺住,心口涨得发麻,百骸撕裂般剧痛,神志却还清醒,堪堪把控着脸上的表情,嗽了一声嗓子,哑着语声平静道:“微臣感谢皇恩。”
他抬眼去看朱蔺玄,蔺玄也正看他,四目相交,眸光轻轻一碰,朱蔺玄心口微窒,疏忽又复如常,沈晏已又垂下脸去,声音更沉了下去道:“还请陛下静息,方才说话分心,微臣还需仔细把一把脉。”
朱蔺玄闻言忙敛气静心,不想再扰了他。尉迟堇冷眼旁观,心里有数,唇边挂上一抹冷笑。
半晌,沈晏到底把完了脉,收回手去,矮身跪倒:“陛下御体安康。微已得了脉象,这就回去写方子熬药。”
朱蔺玄心里不知怎的十分惴惴,不想让他走,但又无话可留,怔了会儿才道:“眼看午膳了,出宫费时,不如……”
这边尉迟堇走过来,拉住他手道:“正是呢,可巧你今日在此,就陪哀家一起用膳吧,顺便商量一下婚期。秦兰,吩咐小厨房添菜,再让钦天监送历书过来。”
秦兰忙答应着,朱蔺玄不便再说什么,被尉迟堇拉着向殿内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去看,沈晏早已拜了两拜,自己起来,退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