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穆巫嘉抬头看着“留春阁”三字,笔触苍劲有力,入木三分,而“春”字飘逸,似要飞起。
余光中瞥见提着两壶酒走过来的修启。
修启将其中一壶酒丟给了穆巫嘉,然后就随意地坐在了屋外的一阶楼梯上,喝了口酒,看着一脸死气沉沉的穆巫嘉,道:“放心,公主没事了。”
穆巫嘉摩挲着瓶身,眼里的光渐渐聚拢,看着修启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修启先开了口。
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修启抬眼看了有些纠结的穆巫嘉,又道:“但事先说好,我只回答三个问题,而且是我能说的。旁的问题,你就得亲自问她了。”
闻言,穆巫嘉思索片刻,然后问道:“公主她这是得了什么病?”
修启抿了一口酒,摇头道:“不是病,是毒。”
穆巫嘉神色凛然,“什么毒?”
“不知道,我姑且称它为九碎散。”
见穆巫嘉有些茫然,修启又解释道:“这种毒每月初九就会毒发一次。你也看到了,发作时中毒之人体温会骤降,浑身如被蚁食,轻轻碰一下,便会觉得骨头被人打碎,疼痛难忍。”
早些时候,毒发时还会精神失常,甚至做出些自残行为。这也是为什么那间暖阁里装饰和家具都不多,就是怕姜玥瑶伤了自己。
不过近一年来,姜玥瑶的身体似乎渐渐适应了这种毒,倒是还能保持住理智。
不过这些话,修启并没有说。
因为他即使是只说了一部分,穆巫嘉就已经双目通红,眼里泛着血丝,周身的杀气倒是比这冬夜还要让人不寒而栗。
“那这毒能解吗?”
这个问题,修启倒真不好回答,虽然有解药,但不知都是什么毒,想要做出真正的解药还是有些困难。就算他能做出,也不知道姜玥瑶能不能熬到了。
他向来不喜欢做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的事。这对于病人和他们的家属来说太残忍了。
“我会尽力的。”修启只是这样回道。
穆巫嘉沉默了一瞬,然后揭开红绸,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酒,因为喝得太急,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缓过劲来后,对修启道:“还有一个问题,我不问了。但是我想请你帮个忙。”
修启闻言一愣,“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是谁下的毒呢?”
穆巫嘉摇了摇头。
那日在酒楼里宋寒云说的那句话,看来就是说的这件事。宋寒云做作为知情人,绝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修启道:“好吧,那你便说说要我做什么?先说好,前提要是我能办到的。”
“隐瞒我这两日来过的事情,待我出征归来,我定会亲自向公主禀明。”
修启看着神色认真的穆巫嘉,轻笑一声道:“行,正巧此事我能办到,我答应你了!”
*
姜玥瑶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感受到热意,便掀开了盖在身上厚厚的杯子,挣扎着坐了起来。
思洛一进来就瞧见准备坐起来的姜玥瑶,赶紧放下手里的汤药,将她扶了起来。
“殿下,您小心点。”
姜玥瑶打量了思洛一眼,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思洛心领神会,倒了一杯水来给姜玥瑶润润嗓子。
“思洛,我睡了多久了?”
思洛将汤药端过来,服侍着姜玥瑶用药,回道:“您毒发,已是前日的事了。”
姜玥瑶喝药的动作一顿,她以为没有解药,要折磨个她好几天,竟是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她看着思洛去拿蜜饯的背影,脑中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于是问道:“前夜,还有别人来过吗?”
思洛背影一僵,想到修启的警告,回道:“没有。”
姜玥瑶内心狐疑,正要说些什么,修启却从外面进来了。
看到已经坐起来的姜玥瑶,道:“醒了?”
姜玥瑶看修启从外面进来,问道:“你去哪儿了?”
“今日穆将军要去前线了,我去城门口凑了个热闹。”
思洛无语,前两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现在倒叫得尊敬。
但姜玥瑶的注意却被吸走了,倒是没有再纠结那个问题,思忖片刻后道:“既然穆巫嘉出征了,那朝中之后的事我们也该好好合计合计了。”
她招了招手,“思洛,扶我回寝殿。”
成功转移走姜玥瑶注意的修启心道:果然公主还是更关心大周的事业啊。看来,穆巫嘉那小子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
风吹起发带,带着花香,飘到了城门口,旌旗猎猎作响,城墙上君王和官吏正在为将士们送行。
年轻的将军身披铠甲,拜别君王,翻身上马,握着手里的缰绳,回头看向渐渐热闹起来的城内,似是要透过人群,定格在某个地方。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嘴巴微动,然后转过头去,盔缨飘动,挥动缰绳,高声喊道:“启征!”
公主,臣定会早日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