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雷尔身边总是睡得很安稳。
西茜和我说这是因为小时候我和雷尔被放到一块儿养,牙牙学语和蹒跚学步的时候我们都呆在一起。这导致我们很依赖对方,甚至过于关注对方的反应。大人很快反应过来这与纯血家族中培养后代独当一面的理念相悖,他们立刻把我们分开。就在那时我拥有了自己独立的大房间,大到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夸张了。
后来一直到西茜也去上学,家里空无一人,他们才把我带回格里莫广场12号,而那时我已经5岁了,几乎完全没有婴儿时期的任何记忆。
“我哭吗?”我问了西茜。
我得到的回答是,孩子总是哭泣的。
于是我知道了我小时候、没有自主意识的时候总是会哭泣。也许是因为找不到熟悉的陪伴,也许是因为过于大和陌生的房间。但是孤单是可以适应的,很大很陌生的房间也是。我猜我很快就不哭了,我习惯了一个人的房间。毕竟我的姐姐们陆续去了霍格沃茨,而那段时间我的父亲开始迷上酒精,我的母亲则多数时间都不在家。在我的父母商讨过后把我送往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前,我都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呆在家里,读书,或者拼写。人总是会适应孤独的。
我总是会适应的。
我梦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梦境很破碎,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这些碎片都逐一变得模糊。梦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它只在晚上真实。
我看了一眼枕头,雷尔留下的体温与凹陷都还在,他只比我醒的早一点点,但他已经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了。
我的落地式梳妆镜在我站起来走到它面前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大声嚷嚷,它对着我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和卷到膝盖以上的睡裙发出劈头盖脸的嘲笑。
我照旧换上我的裙子,穿上配套的长袜,任由它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可惜的是直到我穿戴整齐,它都没有停下对我的抨击,我只好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我气色不佳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只是没有时间处理你。”我对着我的脸喃喃自语。
我感觉到我的镜子抖了一下,但它选择继续尖叫。
我狠狠地一脚踹上去,忍无可忍地给了它一个轻蔑的微笑,它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
“我现在就为你挤出一点我宝贵的时间来。”我嘀咕着说。我在镜子没有实质的惊恐目光里打了一个响指,我忠实的小仆人克利切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它一如既往地激动又紧张。
“把早餐送过来,然后把这面镜子砸碎了再送出去,我想我需要一面新的魔镜。”我冷笑着摆弄了一下我的头发,“谢谢你,克利切。”
“克利切不需要小小姐谢谢……克利切能为小小姐服务是克利切的荣幸!”
我摆了摆手,克利切飞奔着去完成它的任务了。
镜子碎裂的声音能让人心情愉悦,这话果然不错。我听着聒噪的尖叫声走到我的书桌前,心情格外得好。
今天的早餐是热牛奶和烤得松松软软的吐司面包配黄油,水果是新鲜的撒上糖霜的蓝莓。
克利切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把破旧的锤子,开始从镜子的底部下手。
咣当一下。碎片哗啦落到地板上。
我用餐刀把黄油均匀地抹到面包上,尝了一口吐司焦脆的边。
两下,地板上四处都是反射阳光的碎片,镜子的尖叫也分成了很多份。
我喝了一口热牛奶,胃里暖哄哄的,我感觉舒服多了。
三下,立地镜完全倒了下来,克利切敲碎了它的魔法运作的核心,它化作一堆没有用的垃圾。垃圾总算沉默下来了。
我吃掉一颗酸酸甜甜的蓝莓,它炸裂开来的汁水在我的味蕾上流淌,反复清洗我生病时呕吐的恶心记忆。
最后一下。克利切开始用魔法收拾地上的碎渣子。
而我解开餐巾,在开始挑选新的镜子款式前,我摊开信纸,开始给我的父亲写信。
从小父母就教我要把眼见抬高点,他们会我提供最富足的物质条件,我们家族的古灵阁里有小山一样的金加隆堆。甚至我从小就有自己的金库和资产,今年他们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一个葡萄酒庄,为此我已经开始学习着打理属于我自己的产业了。
但是这些东西都是有条件的。
我很早就发现了,只有我足够乖,足够满足他们的期待,他们才会慷慨提供我现在享受的东西——房子,食物,衣服首饰,甚至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