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伸手摸到了抽屉里的两根魔杖，然后借着窗外的光线，确定了项链的位置，就在莉莉的枕头边上。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用了个小魔咒指挥它缠绕到莉莉的手腕上，然后才小心地走出了房间。

更准确地说，不是走出去，而是从开着的窗子跳出去。

莉莉的房间在二楼。

我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给了自己一个轻身咒（它是轻如鸿毛咒的变种咒语，能让人变得轻飘飘的）。正当我一脚跨到窗台上，想要扶着窗户麻溜儿地往下跳时，不期然间对上了一双褐色眼睛。

是佩妮·伊万斯。

我愣住了。

隔壁是她的房间吗？

她似乎在自己房间里一个人偷偷地哭，眼角的泪光都还没干。惊恐和恼羞成怒同时浮现在她的脸上，而几秒后她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边带着惧意盯着我的魔杖，一边伸出一只手想来抓我的袖子。

“……”

她看上去吓得想要尖叫！！

我只好安抚性地向她笑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

夜晚的风拂过我的脸颊，带着我的头发在空中乱飞。我的裙子在风中丰盈地鼓动起来，我不得不伸手按住它。

“别怕……我记得你们的故事里有个公主叫仙度瑞拉，她的仙女教母不是也有这样一根小木棍吗？”

大概是她恐惧又扭曲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点，我忍不住这样开口对她说道。后来某一天我回想起这件事，只对这没由来的耐心感到一头雾水，百般寻思后我只找到一个理由，那就是这个姑娘哭得实在太伤心了。

一个伤心的小姑娘，无论她是不是麻瓜，都应该被安慰一下。

我低头看着她。

她已经把哭红了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警惕得像只竖着耳朵随时准备撒腿就跑的兔子。

“伊万……莉莉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姑娘，但我们那边可不分配仙女教母，她需要拿起这根小木棍来保护自己。所以别害怕。每个世界都是一样的，有它温柔的一面就有它锋利的一面。”

这是一堆废话，我也不期望能得到任何回应。因为很明显，这个伊万斯没有她妹妹那样的胆色，反而变得更加僵硬和害怕了。

但突然间，她小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喂，你要干嘛去？”她这样问我。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朝空荡荡的街道上跳去。

*

佩妮·伊万斯恐怕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晚上，她眼睁睁看着莉莉带来的那个女巫从她家二楼的窗台上跳了下去，轻飘飘的，好像一枚羽毛。她试图伸手拉住她，但没有成功。小女巫飞扬起来的发丝拂过她的手背，留给她的酥麻触感告诉她这不是她的梦。

——她不是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哭到睡着，然后做了一个有关她向往又嫉妒的魔法世界的梦。

——这一切是真实的！！

上帝啊。

她被风带得飒飒作响的裙子，她撑着窗台边缘跃上来的样子，她背后如群蛇般狂舞的乱发，以及她神秘的压在唇边的手指。

都是真的。

她的耳朵里全是隆隆的声音。她其实压根没听清楚她讲了什么，但是那声音居然在月色下显得很温柔，好像是在安慰她，叫她不要害怕。

佩妮想要尖叫，又神差鬼使地把尖叫压进喉咙里。

她在心里想，该死的，她在说什么？

什么仙度瑞拉和仙女教母？而且仙度瑞拉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公主，她是个给人扫地的灰姑娘！这个女巫什么都不懂！

……应该更像彼得·潘。她在心里嘀咕。

带着温蒂去永无岛的彼得·潘。

在那个还喜欢读童话的年纪，她就幻想着彼得·潘会从她夏夜打开的窗户里飞进来，邀请她去那个神秘的小岛。她想，她当然会跳起来答应他！能甩掉她讨厌的红头发的妹妹和永远偏心妹妹的母亲——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