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倚寒却只问道:“父亲觉得,林县令会一辈子困守在小小的辛黎吗?”
洛道全一愣,下意识答道:“当然不会,林县令与为父不同,他不是会安于现状的人。”
洛道全与林深时交集不算多,关系也不算有多近。其实洛道全感受得出来林深时确实有些想结交他这个朋友,但他却一直在保持距离……
一来他与林深时的志向并不相同,恐怕久处则散,二来他也确实有些不会说话,不知如何回应。
洛倚寒便笑道:“我自然也不会困于这小小的尺县。女儿闲时看过庄子的一篇文,父亲必然知晓,正是那《逍遥游》。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而鲲鹏即使困于浅滩,也依旧是鲲鹏,只待时机一到,便能抟扶摇而上九万里,见识见识天池是什么样。所以,若我为愚妇,不论有何机遇,也一生必然碌碌无为,若我为大儒,只要青云送我,又何惧去不得南冥!”
听完这话,洛道全这才面色彻底舒展开。
他点点头:“甚好。明日起你二人便继续随为父学习,过完年为父亲自带你们回辛黎。”
洛倚寒闻言却并未多么兴奋——她聪明得很,早知道老头子搁那考验自己呢——只仰着下巴,努力看起来有些不屑:“那父亲你可得努力。曲先生是真正的高人,总是能够为女儿指点迷津,你能吗?”
洛道全却不吃她从林深时处学来的激将法。
只淡淡道:“能。”
婚宴进行到了很晚,林深时最后喝醉了,酒品有亿些糟糕,一路拳打脚踢,甚至想倒挂在天花板上耍杂技,最后是被大家合伙抬回门前的……
子衿赶紧搀扶着林深时回了屋。
林深时躺在床上昏睡了一会,似乎又“清醒”了,猛地跳起来,脸色甚至有些狠厉,单手指着床,“大放厥词”:“本官……本官要让你,被夷为平地!夷为平地!”
子衿去拿了洗漱的东西前来,便看到林深时瘫软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床,就跟看着仇人似的。他嘴里还不断呢喃着什么“水车”“电灯”,然后像个傻子一样大笑。
子衿无奈:“郎君,该洗漱了。洗洗,喝些醒酒汤,再睡一觉。不然明日会头疼。”
林深时却没回答。
子衿一瞧,好家伙,人搁地上已经睡熟了。
林深时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他有些断片儿,只记得喝了不少酒,然后似乎去空间掏出炸药……把山炸了?!
林深时吃了一惊,急忙爬起来向窗外看去。
还好,山还在,看来是一场梦。
林深时松了一口气,跌坐床上。
暂时还不能炸山。
如今还是纯粹的冷兵器时代,如果他贸然拿出炸药,势必会引起远在京城梁都的景宁帝的注意。景宁帝虽一贯有仁慈的名声,不会随意认为便是造反,却也不会放任这样一个隐患继续发展下去。到时候恐怕辛黎的三年计划还没完成,“强制招安”的圣旨便来了。
只是要想在辛黎建造县城,就必须把阻隔大家出辛黎的这些山给夷平,否则难道在山上建县城吗?
到时候,恐怕还是得用炸药。
所以得尽量把握时机,至少今年,辛黎依然百废待兴,绝不能用。
林深时琢磨了一下,便把这些暂且抛之脑后。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过年!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乡民们拜祭了灶神,打扫房子,贴窗花,又炖了肉蒸了馒头,日日鞭炮锣鼓齐响,热热闹闹的,眼看着就要大年三十了。
林深时在现代习惯了没什么年味的过年,乍然身处期间还挺新奇。回家的路上,也不断有人道:“大人,过年好啊!”
今冬没有一个乡民饿死,大家脸上都是纯粹的欢乐。林深时心下也极其放松,一路上笑容满面,快到家时,感觉腮帮子都笑酸了。
一到家门口,就看到崔里正正在门前,似乎在等他。
林深时急忙上前打招呼。
崔里正笑道:“大人,我们乡里准备请您今晚去吃年夜饭嘞。然后,咱不正好十六个乡,咱每个乡都打算轮流请您吃饭,大人你得做好从今天吃到正月十五的准备!”
林深时没料到,有些傻眼:“这……”
“难道大人不愿?您为我们忙了大半年,我们都没什么可回报的,就这一点心意,大人难道都不愿意接受?”
“怎会不愿?”
“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崔里正就兴高采烈地溜了。
真是难为他一个老人家跑得这么快。
林深时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
也罢。
这下他过年必不会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