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忘夏也不欺负他双眼失明,道:“本王的影卫会将桌上的卷轴念与你听。”易轩扭头去看,竟然是桌上那堆边国的情报。
易轩不理解宁忘夏为何要让一个外人来看这些卷轴,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错愕地看着姗姗来迟的影卫接过卷轴,字句清晰地念起来。
“既然皇上叫你过来帮衬本王,总要让本王知道你的价值是吧?”宁忘夏轻扬下巴,眉眼含着捉摸不透的笑,“听完它,告诉我,你都知道了什么。”
露在外头的两只眼睛紧闭泛红,他颔首,错身避开易轩,立在影卫身边听。
宁忘夏细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宣纸,易轩凑上前来。却被宁忘夏无声无息敲了脑袋,她道:“今日的事,都处理了吗?”
易轩装傻:“殿下,何事?”
“你说呢?”怀山拿着卷轴,完全没理会两人在谈论什么。他蹲在一边完全像个木头,不言不语。
宁忘夏歪头看易轩。
“……”
易轩舔了舔嘴唇,莫名心虚。
“盐铁生意,别忘了派个人暂时接管一下。”宁忘夏悄无声息翻着白眼,“之后我自然会做好打算。”
“好的,殿下。”易轩偷偷撇怀山一眼,拱手退下。
宁忘夏重新提笔,在纸上落笔,写下端庄秀气的几行小字。
易轩刚出去险些迎面撞上傅洵舟,他本来想道歉,看着眼前银发上仙的神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看着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透着悠闲。
易轩心想,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尽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歹也是上清境尊贵的上仙,怎么能与游手好闲相提并论?
“夜深了,上仙不去休息吗?”
傅洵舟比易轩高出一些,他闻言,不得已垂首。
“多谢提醒,只是我不困罢了。”傅洵舟嘴角带笑,“宁姑娘还在里头吗?”
第一天见傅洵舟属实把他吓得不轻,见宁忘夏将他当作贵客般易轩也不好说些什么。况且这位上仙并无恶意,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在啊,王爷在里头同国师殿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议事呢。”易轩察觉自己说了粗鄙之言,连忙轻咳一声虚掩自己的尴尬,“上仙寻王爷有事吗?”
傅洵舟摇头:“无事,只是夜深闲来无事,到处晃晃罢了。”
还是得将今日梧笙所言之事尽快转达与在人间的那位,但是不能让宁忘夏知晓。傅洵舟心里暗想着,从上次在苍梧山中遇见她时,她已经可以将请柬令用得如鱼得水,倒也是件好事。
所幸其间没有变数,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易轩“哦”一声,道:“要不在下带上仙到处逛逛?”他道:“天枢阁虽然不比皇帝的金銮殿,但有趣的地方不少。”
“那有劳了。”傅洵舟应着,眼角余光轻轻扫过那间屋子。
天枢阁的五个区域灯火通明,易轩领着傅洵舟在里头晃悠。宁忘夏安排的事不急,可以慢慢处理,借着这个时候,稍作偷懒无伤大雅。
在易轩眼里,天上那群上仙不染红尘,不谙世事,所听所闻皆是风花雪月,定然是没见过人间皇城种种新奇的玩意。
比如影卫暗处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亭南别院的机巧机关、西阁那些叹为观止的奇珍异宝……
结果每一样东西傅洵舟都能说出名字以及由来,把易轩给震惊到了。易轩一下子兴奋起来,他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唯独热衷于与行家谈论各式兵器。
“上仙,你知道吗?王爷腰间那柄剑是先摄政王传下来的,名叫‘喧尘’,那可是把好剑。”易轩滔滔不绝地讲着,“可削铁如泥呢,平日里不出鞘,一旦出鞘必定见血。”
傅洵舟“嗯”一声,道:“确实是好剑。”
易轩:“上仙好眼光。”
不过,他很少看见宁忘夏带佩剑出门。就连上次天汜城遇见邪气,她也是借用的易轩的剑。傅洵舟并不想关心那么多有的没的,他温文儒雅地立在一侧,看西阁满院的珍宝,不经意间问:“你们是何时相识?”
“那时间久了,”易轩朝他耸耸肩,道:“王爷十三岁那年,离王就安排我做殿下的护卫。”
十三……那个时候小狐狸就在皇城中滚打摸爬了吗。现在能身居高位,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傅洵舟道:“嗯,确实久。”
易轩翻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剑,像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擦拭:“第一次见王爷时,王爷性情还不似现如今这般。一旦卷入了皇室,任谁都无法独善其身,王爷也是。”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③。
一日还在皇室,便就是那笼中鸟、池中鱼。躲不开,逃不掉。好在宁忘夏足够强大,才一步步登上那个令人高瞻远瞩的位置。
“那年殿下可太艰难了。”易轩摇摇头,没有深入聊下去。
两人扯谈了一会,已经是深夜。
想起明日还有要事,傅洵舟就着朦胧的月色,告别易轩,转身离去。
小狐狸的艰难他是看在眼里的,可尊神派下的任务,他不得不做。
思来想去,傅洵舟决定等梧笙的消息,现在去叨扰那人恐怕会适得其反,他也不能保证那人是否会遵从尊神的计划。
天枢阁中有不少负责洒扫的侍女,侍女相比第一次见傅洵舟的影卫显然要稳重地多,她们面容含笑,目送着傅洵舟离去。
等他走远,议论声渐渐散开。
“听易大人说,那是王爷请来的上仙,果然是天资之色。”
“嘘——别议论太多,万一隔墙有耳,咱们偷偷议论的事让暗处听到了,指不定要掉脑袋。”
谈论的侍女背脊发凉,手里拿着笤帚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