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无恙装没听见,跟着方安一起钻进了司浮面前的门。
一进门宿无恙就傻眼了,面前一张双人床,一张单人床。
这配置……恐怕这间是家庭房来着。
方安毫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单人床前坐下,躺倒,被子一拽,盖好,一气呵成:“宿哥,旁边那个大床给你。”
“???”宿无恙觉得方安有点过分,这方安是让他和司浮挤一张床的意思,虽然在家里他俩也一张床吧。
司浮看了一眼僵在门口的宿无恙,很贴心地说:“我可以不睡,你去休息就好。”
司浮这么说,宿无恙就更不好意思了。于是他指着双人床说:“够大,咱俩都能休息。”
司浮也不推脱,走过去坐在了床边,然后静静地看着宿无恙。
宿无恙没法子,自己说出来的话肯定是不能收回去的,于是也只能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
不一会儿,小床上就传来方安浅浅的呼噜声。
宿无恙其实也很想躺下睡会,昨天那个石像实在是邪性。不知道是不是被吸了血,精气不足的缘故,他今日一直觉得有些没歇过来,总是很容易走神。但是,现在司浮在他身后坐着,他也不好躺下。
想着他就觉得身后有动静,回头就看见司浮站了起来。
司浮低低咳了一声:“我去一趟洗手间。”
“哦。”宿无恙点了点头,看司浮拉开门走了出去。而后他一下子瘫在了床上。
我就躺一会儿,宿无恙这么想着,连被子也没盖。
宿无恙一直望着门口,过了好几分钟,司浮还没回来。于是,宿无恙决定把自己在床上摆正了,休息一会,等司浮回来他就起来。
宿无恙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冲着方安,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鬼还用上厕所吗???
司浮并没有去洗手间,他知道宿无恙在想什么,只是找个理由出去一会儿让宿无恙能休息一下。果然,他回来就见宿无恙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只是连被子都没盖。他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把被子拉起来搭在宿无恙身上,小声嘀咕:“也是活了一千年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注意。”
宿无恙是突然醒过来的,他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便一下子睁开了眼。
屋里的灯早已被打开了,宿无恙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还搭着被子。他扭头望了一下窗外,漆黑一片,连盏路灯都看不见。皱了皱眉,抬眼一看墙上挂着的钟,秒针一下一下跳着,时针分针也在缓慢地移动着。
忽然,“吧唧”一声,钟面上印上了一个血手印,盖在正中间。宿无恙揉了揉眼,手印又不见了。
“司浮?方安?”宿无恙站起来,屋里却只有他自己。但是从他进来到现在,除了时间的变化,他并没有别的感受,应该没有入灵阵。
头顶昏黄的吊灯闪了闪,宿无恙有点慌。他知道自己嘴是有点子开光属性的,但他不知道自己就是想想也能行。
灯一下子灭了。“咚,咚,咚,咚……”钟摆敲击的声音传来,整整十一下,子时到了。
宿无恙叹了口气,手伸进兜里按着符咒,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哒,哒,哒”门外有脚步声靠近。宿无恙左右看看没找到什么躲的地方,于是身子一矮,滑进了床底。两边垂下的床幔被宿无恙带的晃了一晃,宿无恙皱着眉,抬手结了个印,将床幔定住。而后他在床底轻轻爬到边上,将床幔掀开一个小角看向外面。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外面的灯光从门缝透了进来,在地上打出一条明亮的线。线里有一个拉长的身影走了进来,站在门边没有再继续向前。
宿无恙能看到的实在有限,于是他又把床幔拉开了一点,便看到了熟悉的裤子和鞋子。于是宿无恙一个翻身从床底下滚了出去:“司浮,你去哪了?”
司浮看到宿无恙突然从床底下出来,往后退了一步:“你钻在床底下做什么?”
宿无恙站起身来,伸手使劲拍打着身上的衣服,一边拍一边说:“太黑了,我怕。你和方安去哪了?”
司浮扭头看了看外面,回道:“看你睡得香,我们出去探探路就没叫你。”
宿无恙笑了笑,手拿着一张符咒走了出去,路过的时候直接拍在司浮身上:“那我也去探探路。”
司浮的脸一半隐在屋内的昏暗中,被外面走廊的光打亮的那半张脸皱着眉看着宿无恙:“你干嘛?”
宿无恙手中掐着诀,回过头来,冲着司浮挑了挑眉:“去找方安和司浮啊。”
司浮:“???”
“嗨,别装了。你不是司浮。司浮知道我怕黑,会给我开灯。下次还是要多学学啊,鬼主。”
眼前的司浮一瞬间就扭曲了起来,消失不见了,而后墙上出现了几个血脚印,屋里的灯闪了闪,又亮了起来。
宿无恙往屋里探头一看,方安正坐在床上顶着个鸡窝头发呆,司浮正在门口伸着手要开门出来。司浮见到宿无恙微微愣了一下,他又回头看了看空空的床上:“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宿无恙撇了撇嘴,推开门走了进去,答非所问:“刚刚见鬼了。”
司浮皱着眉,闭上眼仔细嗅着,许久,他睁开眼睛:“你刚刚进了灵阵?”
宿无恙想了想觉得不太像,要真是进了灵阵,不解阵哪那么容易出来,反而更像是什么障眼法一类的东西。于是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司浮正要说点什么,方安挠着脑袋站了起来:“浮哥,宿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宿无恙摇了摇头。
“真的有。”方安使劲地抖了抖身子,伸手搓了搓脸,“你们仔细听。”
有咿咿呀呀的声音,空灵缥缈,就像融在这空气中,忽远忽近。声音又尖又细,哀婉悲伤。虽然听不清唱的是什么,但宿无恙突然觉得很难过,胸口处闷闷地发痛,眼泪就一滴一滴落了下来。他有点茫然,抬眼一看,方安已经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司浮伸手捂住宿无恙的耳朵,宿无恙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司浮的口型。
他说:“别听,这是唱给亡人的哀歌。”
宿无恙听不到声音,很快就不觉得难受了。再看旁边的方安,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宿无恙伸手戳了戳司浮,见司浮看过来,他又指了指方安。
只见司浮扭头对着方安说了些什么,方安一边抽噎着,一边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
过了许久,司浮才把手放下来:“好了,停了。”
宿无恙千年也没见过这阵仗啊,他挠了挠头:“我们刚刚是进了灵阵?”
司浮想了想:“不算,但也不能说没进。”
宿无恙和方安都盯着司浮等他解释。
司浮接着说:“灵阵一般来说只要进了,不解阵就出不去,但是这里不一样,你随时可以想出去就出去。”说着他看向了宿无恙,“来这里一天了,你也见到了鬼主,按理来讲你早就进入了灵阵。可是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所处的时间线和现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宿无恙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于是他点了点头:“确实。”
“这种灵阵很少见,可以随意出入,并且时间线并不会重启,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宿无恙仔细回忆着,虽然这样的情况他见得比较少,但千年间他也确实见过几次。有的鬼死得很突然也很平和,它不知道自己死了,但是却有一些挂念,这种情况下它所在的灵阵就会成为现在这种样子,可以被人随意出入,时间线也不会重启。
司浮轻声道:“你想的是相对常见的,但还有一种情况。有的鬼,离开的时候太过痛苦,它清楚地记得自己去时的痛苦,所以不愿重历时间。而同时它内心的挂念也太过深刻,以至于执念太过,成了厉鬼。这种灵阵也会是这样的。”
宿无恙愣了一下:“你是说,这鬼主不仅是恶鬼,而且是厉鬼?”
司浮点了点头:“刚刚那个哀歌,你俩要是听完,明天就会有人来给你们收尸了。”
方安闻言赶紧凑地离司浮更近了一点,可怜巴巴地抱着手臂疯狂搓着上面吓出来的鸡皮疙瘩。
宿无恙叹了口气:“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婶那么多钱还真是一分都没白花啊……”
忽然门外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像是什么在划着墙壁。宿无恙皱着眉看着屋门,方安躲在司浮和宿无恙身后,缩着脖子,一手抓着一个的衣摆。
宿无恙想起李婶说过,“咿咿呀呀唱戏”“血字”……
所以,现在,鬼主是进行到了写字这一步了。
宿无恙压低声音道:“她在写血字,咱们能不能出去看看?搞清楚她写的是什么,也好看看到底能不能化解。”
司浮点了点头,伸手凌空勾画了两张符,分别拍在了两人的脑门上。
宿无恙只觉得前额一热,再低头,他就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了:“隐身咒?”
“嗯。”司浮的声音很轻。
还好先前那道门缝宿无恙并没带上,也亏得他们三个都身材不错能从这个门缝挤出去。
刚出来,宿无恙就看到一个红衣的瘦弱女子赤着脚蹲在墙边正用手一笔一画的在墙上写着什么。她的手指已经磨得露出了指尖的白骨,但她还是在很用力地在墙上反复磨着。
血迹在墙上留下两块大大的血污,她不死心,一遍一遍地描着那两个缺失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