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润珠慢慢给他梳着头,一时摸不清下一步该做什么,两人相遇以来,不管是否情愿,确实有几次超乎寻常的接触。
可这般……少年好生放松地躺在她的腿上,全然不设防,泛着药像的木齿梳轻柔地穿过发丝,叫他惬意地闭上了眼。
不同寻常的亲密,仿佛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想得太过入神便不觉停下动作。
而李生未睁眼,随意抬手便准确地抓住她的手,好像什么都了然于心。
“怎么了?”江润珠微微一顿,长发随之滑落。
后者没说话,抬手勾起一缕扫在脸边的发梢,忽然坐起身,毫无预兆地靠向她——
梦中少年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大脑空白了一瞬,江润珠没有时间去想明白这是什么感觉。
在她的印象里,李二毛率性凶悍,对人防备,也会因为人间的小玩意儿感到新奇,总的来说是个可爱居多的少年妖怪。
不应该是眼前这样,慢慢贴近,露出一对尖尖的犬牙,直到两人呼吸交融,目光也没有半点闪躲,带着不可忽视的侵略性。
“我们成亲了。”少年视线下移,毫不遮掩在她的锁骨边逡巡,“你不能怕我。”
那双眼睛里藏着勾魂夺魄的魔力,江润珠放轻了呼吸,偏头躲开他的质问:“我没有。”
李生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颈侧,平静道:“那为何不开心?”
江润珠张了张口,回:“我很开心。”
他似乎并不在乎她的回应,笃定了江润珠的想法似的,问得犀利,转瞬间又低迷:“若不害怕,便是讨厌了。”
她摇头:“你想多了。”
少年睫毛一颤,抬眼问:“那……喜欢?”
话中似乎暗含期待,江润珠却被问住了,虽然神色如常,可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竟然说不出口。
细细打量着对方,越看越明白,越看越心惊,眼前少年虽化人形,仍旧是妖。
江润珠尚且犹豫,李生却看懂了,眼底的忐忑仿佛微风过后的湖面,微微泛起涟漪,很快就平静如常,好像没有半分失望,叫人差点看不出端倪。
他轻笑道:“你竟然真的怕我。”
“可我不吃人,也从不随意伤人,论狠毒,我既比不过张玄音,也比不过常家那位夫人。”
“若说算计,你那位常晏哥哥更是好手。”
话到此处,李生忽然顿住,笑容倏地消失:“因为我是妖。”
他精确地点中江润珠的心思,叫她面上一热,无地自容。
“事到如今,后悔无用了,”少年的手慢慢摩挲着她后颈温热的皮肤,像在把玩自己的掌中之物,“当初我警告过你,若与我拜堂便是发誓要和我同生共死。”
那只手移向下颌,江润珠随着这股力道抬头,直视对方那双充满侵略意味的眼,轻声道:“同生共死,是我占了便宜。”
话音落下,李生薄唇一勾,笑容弧度还大了些,头一低便埋进她颈窝里,亲昵地蹭了蹭:“若我说,我命不久矣,江小姐要怎么办?”
江润珠一愣,强笑了声:“好不容易活过来,莫要同我说笑。”
“说笑?”李生伸手勾起江润珠肩上一缕发丝,“那夜你没听见藤精说的话吗?如今我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狐狸,命不大,因为你在才能苟延残喘,如今江小姐才是我的依靠啊。”
相识至今,难听他几句真话,江润珠听得心中难受,喉咙酸涩:“你定然又是在骗我,我不信。”
温热的唇抵在那片薄薄的锁骨,李生忍不住咬了一口,察觉怀中身体一颤,心中升腾起快慰,“那日我随你跳崖,替你赴死,忘了?”
字字如刀,扎在人心口。
江润珠努力定了定神,忽略他逐渐放肆的啄吻,道:“救命之,之恩怎么敢忘?”
“夫妻之间舍命相护理所当然。”话却又绕了回去,李生循循善诱道,“不过在江小姐,可有将我当做夫君呢?”
在外纵有三寸不烂之舌,此刻面对他,江润珠却不敢多辩。
既不记得往事,当然未曾将他当作自己的夫君。
她道:“我,我不懂夫妻之道。”
“无妨,现下此刻,便是了。”
说罢,不等江润珠反应,偏头咬住女子柔软的唇。
后者不妨少年偷香,低呼一声:“李生……”
他却并非浅尝辄止,意在密不可分地黏腻占有,贪图她口脂的香甜,五指握着窄腰微微用力——
“唔……!”
低呼入耳,他单手扣在她后脑更加野蛮地入侵,炙热的体温逐渐将她牢牢困住,江润珠心跳如擂鼓,面红如霞,逃似的偏头避开他的亲吻。
“等等!”
他单手剥开自己的衣裳,神色暧昧至极:“江小姐不是最喜欢看话本?那你该晓得狐妖最擅此道,莫怕呀。”
江润珠眉头一跳,抓住他的手:”停下!”
“早在曲阳,常晏对小姐有意,张玄音也满心龌龊,小姐都能冷静应对,”他将她抱得更紧,妖冶却又不失青涩的面容,薄衫覆盖之下生了副强悍的筋骨,“偏偏那时同居一室之内,夜里对我却毫不设防,小姐可知小生在想什么?”
话到此处,他看了眼外头明亮刺眼的天光,压低声音在江润珠耳边说了几句。
双颊飞上红霞,女子一双桃花眼闪过羞恼的水光:“你莫要……欺负人!”
此话出口,李生动作一顿,慢慢松开她,坐直了身体拉开距离,歪头打量着她,仿佛不认识一般,这模样,当真叫人想到梦里那只毛绒绒的赤狐。
江润珠心下惴惴,却听扑哧一声,少年竟笑了。
她被唬地一愣:“你笑什么?”
李生勾了勾唇角,一言不发地突然作怪,欺身上前将江润珠瞬间压倒在柔软的薄被中,察觉对方要挣扎,不紧不慢开口道:“我为你死了一回,坏了一身修为,也不曾素衣守孝便罢了,还欢欢喜喜地和姓秦的眉来眼去,和那些个负心薄幸的男人有何区别?”
此话直白,江润珠心头一颤,霎时忘了挣扎。
“你是不是在想,要如何应付我?”
“自然要对你好。”
“那到底是谁欺负谁?”
“是我,是我欺负你。”
少年终于满意了,在她肩头咬了一口,道:“咱们是夫妻,就算夫人欺负我,我心里也乐意。”
江润珠看着斜上方雕花的窗框,刚搬来的那两日下了场雨,雨丝飘进来他们才发现窗户的开合有问题,一时手忙脚乱,叫雨水打湿了好些书。
现下细品,倒是毫无准备时撞进一场热闹中,全然被拿捏住。
好在,无可奈何之余也有许多的心甘情愿。
江润珠揉了揉他不自觉现出的狐耳,怪就怪这小妖怪实在口齿伶俐,强词夺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