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有些乱，还请你不要介意。”

我们从天空隐秘的一角中落在阳台上，克拉克落地后，战术性清了清嗓子。

因为眼前的一角窗户大开，毫无隐藏的将凌乱的内室暴露了出来，克拉克从阳台翻了过去，摸了一手的灰，可见当时氪石大陆的情况有多么紧急。

克拉克结束五年的远航，回到地球见完玛莎后，便着手回了星球日报。直到氪石大陆事件发生前几日，他才找到了合适自己，并且自己资金能够支付的房子租下。

他打包的物件都还没来得及收拾，窗户更是因为自己超人的副业长年不锁，这被风吹开后大敞着呜呜的直灌风，吹飞的报纸乱了满屋子，摆件也歪七八扭的睡了一地。

如果不是克拉克知道自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盗，他是怕自己的屋子里进了小偷。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该是想顺手牵羊的小偷一看家徒四壁，除了报纸就是老家具，想偷也偷不了什么才对。

克拉克开始庆幸他没回来的这几日都是晴日，而非雨天。

我学着克拉克同样翻过了阳台，白色的披风扫落些积灰，我拎着它顺在一侧，站在满是凌乱的客厅里，“需要我帮忙吗？”

“呃…不，等我一下。”

克拉克因为我的发问顿了一下，他有一秒的不好意思，他顺手捞起了脚边掉落的相框，放在了歪斜的桌上：“本来该好好招待你的，但是如你所见，现在的状况不太允许。”

克拉克很快就丢掉了心里的一丝过意不去，毕竟都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贴在地板上的报纸也被克拉克收了一些，不过这对整个屋子而言，还是太过杯水车薪。我见他大步的走向沙发旁，在一个收纳杂物的纸箱子里翻找。

“我记得是塞这里了…”

我与克拉克在孤独堡垒聊了很多东西，北极的时间宛若暂停一般，永远不会停歇的飘雪，持续明亮的白昼，将一切会流逝的感官按下了暂停键。

关于氪星的知识，克拉克恨不得一股脑全部告诉我，我们的交流没有停过。但大部分都是克拉克在单方输出，他并不是不需要我的回答与意见，只是比起这两点他更高兴有人倾听他的话语。

我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克拉克没有什么能够说话的同伴，是指像上个世界正义联盟那样能够并肩作战的朋友、同伴、战友。

他除了乔以外，怕是再也无人能分享氪星相关的话题，超人的话题。

我突然就明白了乔为什么会说，克拉克会高兴我的到来。我无意打断克拉克的兴致，我只移神了这么一会，因为我同样被克拉克话中，诉说的景象与内容向往和感兴趣。

克拉克不论在说哪一个话题时，他的双眼都是明亮着的，克拉克要比上一个世界的超人更加‘柔软’，他们有着相同坚定的信念，可我能很容易的将二者区别开来。

这恐怕是因为，上个世界的超人已经拥有了克拉克仍在寻找的东西，对方更沉稳，更有恃无恐。哪怕他再有犹豫和踌躇，那也有着富足的底气与时间来迟疑，去选择哪一个时机更为恰当，更为妥帖。

而克拉克仍在期待、在等待着。

即便是在提及破碎的氪星，在提及人类社会中某些过激的言论，他的眼中都有着不会退缩的光亮，他会义无反顾的去直面面对，那些对超人来说都足以残酷的真相与现实。

他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或许克拉克他本人都不清楚他在等什么，只是期盼着当他降临之时，克拉克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迎接对方的到来。

在寻找到他缺失的那一块之前，克拉克不会停下，我忽然为此而感到震颤，我不知晓克拉克会经历过多少困难与时间才能‘等到’，又或许克拉克等待着的‘同伴’永远不会出现。

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我曾记得表妹说过有某个时代的超人与蝙蝠侠，唯一一次在公众眼前的同框，是身为演员的他们在电影的颁奖仪式上。

这是粉丝们的遗憾，又像是一场不愿结束的时代，最终落下的帷幕。

我意外穿越的源头仍为不明，可接连两个世界都与DC的世界相关，那么我可以不可以猜测我是否是穿越到了它的相关电影之中、漫画之中？

我的注意力不在这个猜想是否正确上面，而是在我的常识理解中，超级英雄系列的电影绝大部分都是以一位英雄为主角来拍摄主题内容，我想起宇宙之中未曾存在的瞭望塔，想起克拉克孤身一人的坠落…

如果上一个世界是各路超级英雄集结的片子，那这个世界又会不会是只有‘超人’的世界呢？

在这里超人只需要打败属于他的宿敌，他无坚不摧，日复一日的帮助人类，守卫地球。可他期待的同伴不会到来，经历过上个世界的我感到了难以言喻的落差，时间的短浅也足够我了解克拉克有多么的真诚与善良，为什么不能给这样的超人一个同伴呢？

在上个世界中，我被他们那般警惕排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证明。证明超人的后背有多团结，他的底气有多么足，即便面对一个可能是‘暴君’的我也丝毫不惊慌，甚至一次又一次的前来试探我。

他不需要单打独斗，他的弱点有队友可以补足，他的一切行动都有着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不可能发现不了，蝙蝠侠对超人有着超出寻常的注意。

我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想对克拉克说不必这么拼命，他没有后援，他孤身一人。

但我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不只为克拉克是超人，他有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则与责任，更是因为我知道他想在遇到未来可能出现的同伴时，欣喜而自豪的挺起胸膛告诉对方：看，这个世界被我保护的很好，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守护地球？

我无法不去想象这个画面该会是多么美好，我怕我一说出口便会击碎它们，可如果这个世界本身就该有其他的超级英雄或义警，那现在的克拉克也不会在见到我这个外来者时，像从未与朋友倾诉过这般滔滔不绝了。

这让我难以打断克拉克的话语，可克拉克反而看见了我的迟疑，他询问我怎么了。

我对上他的双眼，他轻盈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忘却他背负的沉重责任，忘记超人无坚不摧的躯体下是一颗‘人类’的心脏。如果不是克拉克的脸色依旧苍白，我完全看不出，他不久前经历过生死不明的单向旅途。

“你没有想过，你很有可能无法回到地球吗？”

无论是克拉克话中寻找氪星的旅行，还是扛起氪石大陆奔往宇宙，结果对当时的克拉克来说，都是未知的。

“当然了。”克拉克轻声的说道，“但我想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是只有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如果我未曾抵达这个世界，克拉克是不是就如从空中坠落那样，直到撞击在他所守护的大地上。

这未免也太让人怜惜了——这个念头一旦浮起，就算我再明白超人有着超人的自尊与高傲，我也无法从我脑海中抹去。

反对超人的群众会说超人活该，可多数人的心里则会想着，如果这个时候超人要是有能帮的上忙的队友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单打独斗了，也不必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险。

至少，在作出某些奋不顾身的行动时，他会因为有人在乎他而犹豫。不是犹豫该不该去做，而是迟疑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在拯救危机的同时保护好自己。

每一个超人身后都该有一个人，他可以不需要言语，可以不需要动作，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是对超人无声的肯定与支持，让超人可以放手去做。

至少，上一个世界的超人不会和我，和克拉克这样担心世界被我们捏碎，正如上个世界离开前我所对超人他们假设的。

如果‘我’变坏的话，请一定要来阻止我。

哪怕我获得了超人的承诺，我也不敢随意动用我的力量，那克拉克呢？

这个孤独而庞大的世界之中，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他所能做到的就是绷紧着自己的那根弦，时时刻刻不能放松，紧记着那永不可跨越的底线。

可那该多累啊。

“你可以休息的，克拉克。”

克拉克对我的话感到了疑惑，他说：“可我没有感觉到疲惫，你应该知道我们在黄太阳下有着无限的精力，我不用休息的，卡尔。”

“是我先前的虚弱吓到你了吗？不用担心的，我很健康！”

说着克拉克做了一个大力水手的动作，我不忍直视的遮住了额头，我头一次清楚的感觉，克拉克对于我来说是脑电波对不上的外星人。

我们在孤独堡垒的聊天就此结束，其原因是在谈及休息这个话题后，克拉克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直接唰的就白了，与他刚躺进氪星‘棺材’里时的苍白有过之无不及。

“…我可能要被开除了。”

“什么？”谁还能开除超人？

我茫然的回看向克拉克，第一次看见超人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他就连在发现孤独堡垒塌方了一小半都时都没这样。

他不敢置信的抓上了自己脑袋上的头发，既痛苦又难过。

他说：“我拯救地球之前，忘记和主编请假了。”

“明明我以前从来都不会忘记找借口的，一定是我回来之后还没有适应上班的生活。”

“旷工几天扣工资是肯定的了，新租的公寓还没住几天就又到下个月了，拉奥啊再扣我又要北极大都会两头飞了！”

“我的手机和衣服还丢在原地，还不知道能不能找的回来，不行…我得赶快给报社打个电话，哦、还有玛莎那边我也没来得及联系……！”

我眼见克拉克从想要缩起的状态，到猛的站起身，想要立马飞走却又愣在了原地。

哦，克拉克被氪石影响的超级能力还没有恢复，恐怕飞行的能力也受到了一定的阻碍。

我礼貌的对克拉克抬起了手臂，他可以搭我的顺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