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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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门被敲响———这种声音很久未曾响起了,以至于“笃笃笃”的声音传入少女的耳道时,她的意识能够借此回到清明。
在瞳孔重新聚焦时,及川春名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就在炽热的温度将及川春名从思绪的虚无中唤醒时,她听到了恶魔的低吟。
“小猫咪,你怎么躲在这里了啊呵……”
那道轻飘飘的声音在及川春名的耳侧响起来,及川春名发着抖,不敢睁开眼睛,周围的恐惧溢了出来。
那个金发女人像是着魔一般,在自言自语着:“嗯……这场梦,也是时候该醒了。”
她的话音在一遍复一遍地奏响,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她的容颜不曾衰老,“在我进入我为自己编织的梦境前,她告诉我,总会有人将我唤醒……”
而那个人是你。
及川春名皱着眉,这些熟悉的话她也听真野厚子讲过,她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少女咬着牙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
在即将陷入隐约不清的意识前,及川春名又听到那个金发女人说:“她向我讲述那人的相貌,赘述那人的性格,她告诉我,那人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唤醒我。”
“嗯……不过想想也是,没人能唤醒一个一心沉沦于梦境中的亡魂,”她在自言自语,说着还肯定的点了点头,补充上了一句,“除非那亡魂自己厌倦了做梦。”
那个金发女人用手指将及川春名的头抬起来,她的动作却并不粗暴,不过也算不上温柔,她似乎是想把这些话,让及川春名听进去:
“梦的种子有很多,怀念、不舍、愧疚,加上一点儿恐惧着被她人唤醒的心理,我编织出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幻梦,有十二次都被虚假的你杀死。”
你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唤醒我,而是杀死我。
及川春名的意识已经接近了混沌中,仿佛被厚重的黑暗吞噬,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开始颤抖。
即使这样了,那个金发女人并没有放过及川春名,那个金发女人的身躯被藏在宽大的淡色外袍下,像一泊随时会隐去的月光。
她问:“你知道你自己在做梦吗。”
此时的及川春名仿佛在现实和梦境之间徘徊,分辨不出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她若有所思,艰难地点了点头。
及川春名微微张着嘴,像是想接着说点什么,却不知为何话音滞塞,怪异的表情夹杂着说不清的悲哀爬上她的面颊。
什么啊,怎么就成了“亡魂”。
及川春名彻底地回过了神来。
“你不知道,而我知道,自始至终,”那个金发女人微微颔首,她忽然伸出手,卡着及川春名的下颌将她的头转了过来,“呵……你这是什么有意思的表情?”
清醒过来的及川春名注视着眼前的人。
身材高挑,拥有一头金黄色波状长发,在额头两侧各留有较长的波状刘海,将头发扎成低马尾或丸子头。
相貌秀丽,五官精致,拥有金黄色细长眉毛,长睫毛,双眼皮,嘴唇涂有口红。*
“哈哈哈哈……”
那个金发女人与她对视,忽然笑了起来,那双宝石般的眼眸映出美妙的色泽,“真是鲜活啊。”
“这是第十二次,我在梦中经历了无数次的死而复生,唯有这最后一次,真切地让我体会到了梦境一般的真实——你……终于能记住我的名字了。”
及川春名问出了盘踞在心中的那个疑惑,声音都显得有些沙哑:“那你叫什么?”
那个金发女人并没有回答,她似乎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她依旧在继续自顾自说着,“你杀了十二次波塞冬*,替我解了十二次心结,只有这一次,你是真的来了。”
没有得到那个金发女人的回答,及川春名也识趣没有再问出口,因为这个时候,那个金发女人心情看起来不错,就像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喝着一杯香草拿铁,一个劲儿地叫及川春名笑一笑。
“还以为你只是条会嘶嘶叫的毒蛇。”
及川春名搓了搓掌下的沙粒,她也想回以那个金发女人一个笑容,可现在的她挤不出一丁点笑容。
至于金发女人的这句话,及川春名认为自己倒是觉得像条毒蛇,只不过毒液般的话语都被生生堵在自己的胸口里。
“呵……哪怕是毒蛇,也会小心翼翼地缠住它心爱的玫瑰,”那个金发女人见及川春名没有动作,也不生气,依旧在自顾自的低声呢喃着,“……就快结束了。”
及川春名随着她的动作站起来,她诚挚地望向那个金发女人那双漩涡般的眼眸,“你,能放过我吗?”
没有回答,但及川春名察觉到,她的四周开始起风了,风越来越凶猛,犹如一位失控的巨人,把一切都置于它的淫威之下。
及川春名感到疑惧,她又默默地退到了角落,想以此来安慰自己,直到她无处可去。
“下次见到我,不用害怕我。”
因为即使被你杀死了十二次,我也在期待你会来解救我啊。
那个金发女人走到了及川春名的面前,扯下项上系着的石块,那东西被打磨成一个小小的方块,像个彩色的糖果,“拿着这个。”
及川春名愣了一下:“这个石块……?”
【真野厚子有些吃力的扯下脖子上一直系着的石块,那东西被打磨成了一个小小的方块形状,倒是像个彩色的糖果。她说,“拿着这个。”】
“我想……你应该知道它,”那个金发女人歪着头打量及川春名苦恼的神色,“你的表情是这么告诉我的。”
“梦中的我,是曾存在过的真实。”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风声刹寂。
“我叫克里斯蒂娜·丽莎尔。”
风声带来了那个金发女人的姓名,像克里斯蒂娜·丽莎尔说的那样,及川春名终于能记住她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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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咪,你怎么躲在这里了啊呵……”
微哑的声音隔着那哭泣的造像响了起来,紧接着,一只白猫从那造像的怀中跳了出来。
及川春名听见了一声猫叫,少女眯着眼,努力透过造像弯折的手臂缝隙看了过去。
只见那个金发女人正低着头,微卷的金色半长发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表情。
似乎是注意到了及川春名的目光,她往及川春名躲藏的方向看了过来,然后,咧嘴一笑。
这次的及川春名没有选择逃避,她迫使自己睁开了眼。及川春名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金发女人。
———“下次见到我,不用害怕我。”
及川春名的脑海里闪过了这句话,少女微微启唇,她念出了那个疑似是女人的名字:“克里斯蒂娜·丽莎尔……?”
“你记住了我的名字!?”
及川春名看到,那个金发女人向她靠近的动作顿了顿,她甚至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不、不对,你怎么能记住我的名字!?”
看到这个反应,及川春名更加肯定了。是真的,那个金发女人就叫这个名字,在一如梦境的现实中完全重叠,分毫不差。
不过及川春名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及川春名不再继续说下去了,深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金发女人。
忘记了,她有名字,她叫克里斯蒂娜·丽莎尔。
双方都没有说话,及川春名试探性地开口询问,连及川春名自己心里都没谱:“我可以离开了吗……?”
令人意外的是,克里斯蒂娜·丽莎尔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说了一句:“你可以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及川春名如释重负,她觉得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很奇怪,似乎连时间都戛然而止一般。
及川春名向前走了几步,但再次,那个金发女人———克里斯蒂娜·丽莎尔拦住了及川春名,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及川春名,“我是谁?”
“你是谁……”
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这一次,及川春名听见了,那个嗓音,隐隐含着几分悲哀与无奈。
及川春名听着这样的声音,像是被寒凉入骨的水流浸泡,窒息感犹如连绵不绝的雨声———
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自己成了一个亡魂,于百次如这般浸在水中,无从知晓名字、过往、因由、万象。
她的心悄悄地与冥河的水流对唱,催使她忘却自己的姓名,又一次因窒息死在梦中的冥河里。
睁开眼后,及川春名第一眼看到那轮黑色的太阳,它的光亮如沉积的沙砾,一望无际,却又悲哀寂寥。
这一次,没有声音向她发问。
在第十二次死去时,她仍知晓自己尚在梦中,于是,及川春名就干脆闭上了眼,向水中沉沦而去,她开始放任自己。
但她还是没能如愿。
耳中是断断续续的嗡吗,许多声响模糊不清地缠杂在一起,由无数人编织出的丝线乱糟糟地绕在一起。
每一根都紧紧缠在及川春名的脖子上,压抑着她的喉管,让她缓慢窒息,让她呼吸急促,让她无话可说。
耳鸣逐渐被风吹散,视野之中的景象缓缓变得清晰,那道声音随着无形的微风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耳中,像是问询,像是告诫:“你是谁…..”
“我是……谁?”
及川春名在心中轻轻叹息,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像个石像般往水的深处坠落。
在内心不停的重复着克里斯蒂娜·丽莎尔,一字接着一字,及川春名似乎要将这名字刻入心脏。
第十二次,她成功了。
及川春名握住了今夜的最后一片雪,雪花在手掌心融化,她听到了回荡在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在说。
“恭喜你,自救成功。”
她逃出来了。
身后的教堂出奇的安静,两侧是没刻字的墓碑,及川春名觉得有点奇怪,但她不敢多待。
及川春名只能选择跑,一直跑,疯狂地、竭尽全力地跑。
在这样漆黑而寂静的夜晚,哪怕是黑漆漆的天空,遍布看不见的阴云,及川春名还是看到了身旁的萤火虫,很多、很多只,它们在替代消匿的繁星给及川春名照亮着前路。
就这样———从黄昏走到黑夜,及川春名拖着疲累的身躯推开了那扇被灰尘和蛛网占领的大门。
大门发出苍老而嘶哑的低吟,及川春名看到了熟悉的警车,似乎有人来到了她的面前,恍惚惊惧之人垂头喘息了片刻,因疼痛而混沌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她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