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时泽在外面一直等到服务员都上菜了,简席迎还是没有回来。
“不会又被谁钓走了吧。”
不怪他这么想,简席迎长得帅又有钱,出去玩总是能引得不知多少人贴上去,要不是这人手控还看脸他都不一定能排得上号。
更不要说鲸鱼里服务员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过来玩的那些人也会带上小情儿,鱼龙混杂说不准就是被谁留住了。
于时泽想着,只觉得身后的目光越来越炽热,根本让人毫无食欲,他不敢回头攥紧手机起身朝外走去。
鲸鱼的会员面具上都刻有标记,正常都不会有什么争执,可带来的那些人就不同了,在这里如同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面具上没有刻痕的人也可以随时拉入狂欢游戏之中,境遇仅仅比这里的服务员好一点罢了。
可偏偏现在简席迎一去不回,于时泽明显能感受到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他是做模特的,身材放在普通人中会非常亮眼,但此刻放在这里却成了弊端,他不得不佝偻着背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喧闹中于时泽想起简席迎说要去抽烟,于是先去抽烟区看了一眼,没有围挡的区域,里面的人正赤诚相待,不断响起水声,于时泽只觉得眼睛被烫了一下忙又退出去。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信息铃声,他看了一眼神色变得清白,像是不可置信般又仔细看了一遍,只见手机页面上显示着简席迎的消息:你先回去。
不知不觉中,于时泽走到了一处位置一点人声都没有,他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紧咬着唇面上显出一丝焦急,不对劲,简席迎那边出问题了。
他要是真想走根本不会这样给人发消息,而且鲸鱼的规则很奇怪,没有会员带着根本不会放人走,除非在这里找到新的主人。之前简席迎为了吓一吓他,特意讲起这一段,所以这段话到底是谁发的?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一点,四处扭头观察周围的人,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沦为那些玩具。
于时泽转来转去,发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灰,他才恍觉自己还没去过卫生间。
*
卫生间里。
简席迎正在跟断肢生死搏斗,当然是他单方面的想把断肢从头顶拿下来,他连周边诡异氛围都顾不上,心里只有早晚要再烧它一遍!
人被吓久了便会生出无用的勇气。
断肢的手指仿佛生了根一样,牢牢长在上面,反而是简席迎双手无措不想碰,又不想让这种东西一直待在自己头顶上,他崩溃又愤怒,嘴里嘀嘀咕咕骂个不停。
他骂着该死的会所,该死的周日和该死的卫生间把手。
等他再也不知道骂什么了,只能悻悻看着镜子。
上面的字迹已经被水雾模糊,显出一种不真实的陌生,而随着他视线的转移出现了新的字,一笔一画清晰到像是人在简席迎心尖上刻字。
笔触僵硬,冰冷,伴随着冷风让人浑身难受,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迅速晕过去才能避免看见这么怪诞的画面。
“……你能不能从我头顶下来再写?”一直到简席迎实在受不了了,呆了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
是的,随着镜面上一个个汉字的出现,断肢同步在他的脑袋上笔画,带着腐臭味的手指触碰在头皮上,简席迎恨不得立马把自己头扔出去!
当然,现实不允许。
断肢也不允许,因为下一秒镜面的下方出现了一个不字,写得格外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上面的字才写完了三个,没头没尾根本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正常情况下别人说些不知所云的东西简席迎会用发呆来逃避,但这次没用,只要感受到头顶冰冷的触感他就两腿发软,现在还没软倒在地已经算他胆子大。
就在他陷在这种两难境地时,卫生间的门口终于响起了脚步声,敲门声依次响起。
“快,快把门打开!!!”
简席迎顾不上什么脸面,大声喊叫道,门外的敲门声依旧在继续,甚至变得越来越暴力,让准备再喊两嗓子的他闭上了嘴。
这鬼地方难道还有其他东西?
断肢停下动作,从简席迎头上跳下扑到门上,手指勾着门把手像是什么老化的发条玩具,如果刚刚他没听错的话,这断肢动作间好像发出了骨头摩擦的声音。
断肢努力伸展着手指,将自己固定在门把手上,但肉眼可见的行动缓慢,简席迎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门外凶狠的敲门声消失了。
他双手连忙抱住自己的头往里面站了站,生怕那玩意再蹦到自己头上写字,视线中断肢再次起跳到洗手台上,镜面被打断的笔画被续上。
这次简席迎正好站在镜子前,清晰看到上面写着——我会一直跟着你。
镜面上的水雾慢慢变成血红色,字迹随着血水往下滑落,画面血腥诡异又阴森。
断肢站在简席迎对面,明明没有眼睛但那股扭曲的视线依旧直直落在他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他死死盯着不符合常理的断肢,却见它只是又顺着墙壁从排气扇翻了出去,超强反重力让简席迎大脑再次死机。没等他反应太久卫生间的门被人打开了,新鲜的空气涌入,简席迎这才发觉方才这里充斥着血腥味和腐臭味。
于时泽站在门口,看着顶着鸡窝头的简席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应该先问怎么在厕所待了一个小时,还是他在厕所干了什么?
好像无论哪个都不是特别适宜。
“席迎,你用好卫生间没有?”
简席迎动作迟缓地微微扭过头看向他,随后又看向上方的排气扇,已经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视线再次看向镜子才发现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好像刚刚所有只是一场噩梦。
镜面中清晰映照着他的身影,原本上了发蜡的头发乱糟糟的堆在一起,形象实在太糟糕了!
于时泽前一秒看人还在发愣当中,下一秒已经站到镜子面前鼓捣自己的头发,像是爱惜羽毛的鸟雀不断梳理着。
“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
简席迎的语气显得有些冷淡,于时泽听着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却先一秒被避开了,他愣愣看着自己抓空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好,这下倒是你欠我一顿饭了,刚刚找你都没有吃饱。”
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也装得轻车熟路笑着朝洗手台走去,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在卫生间里响起。简席迎处理好回头瞟了一眼,攥着手机的掌心还有未干的冷汗,他拼命忍下被恐吓后大脑生出的恶心感。
手指死死掐入软肉,缓缓退出了卫生间。
里面于时泽白着脸死命搓着手上的灰渍,背后不知什么时候也罩上了一层冷气,看不见的雾气将他身体包裹住,像是吞吃了一颗橘子般简单。
镜子中于时泽的身后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女人虚影正紧紧抱着他,透过破碎的面具能看见她脸颊上被烧伤的疤痕……
然而主人公毫不知情地低头干着自己的事,一直到简席迎在外面缓了好一会儿走到门边敲了两下,于时泽背后的虚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瞬间散去。
“怎么心不在焉的,这么好看的手都搓红了。”
简席迎看着被搓到泛红的手背,伸出手将于时泽洗到冰冷的双手握在手中,接触中一股冷气似是顺着皮肤窜进了血管,他轻柔地帮强撑笑脸的人温暖指尖。
“岫玉的秀让你经纪人去跟进一下。”
他像是在诉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却惹得于时泽瞬间抬起了脑袋,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岫玉的模特向来都是看老板眼缘,从不看什么名气经历,可就是这样让越来越多的人趋之若鹜,于时泽没那么好的资源够得上,可现在不一样有了简席迎的一席话他就够上了。
于时泽露出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即使对面的人无动于衷,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两人站在门口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排气窗空隙中出现的两根僵白手指。
这晚两人一共就在鲸鱼待了三个小时,其中一大半还是待在卫生间,就算里面点燃了香薰,简席迎还是觉得身上的衣服脏了,一回到家就脱下衣服冲进浴室洗澡。
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躯体在水花下蒙上了一层水汽,简席迎低垂着脑袋,水花顺着发丝滴落模糊了双眼,从下颌角滴落顺着胸膛不断向下……
“一天天累死了。”
他躺到床上时,只觉得四肢酸麻,也不知道最近到底在过什么日子,小时候的顺风顺水难道就是在此刻遇到磨难吗。
简席迎只短暂的缓了一会儿,下一秒掏出手机开始给余衍打电话,那个神婆再不来他真要被搞死了,现代文明怎么就漏了这么个死不了的玩意儿。
电话铃声响了几秒突然被挂断,简席迎看着回到拨号页面的手机默默切到了聊天软件。
如果余衍在工作那谁都打不通电话,只能像冷宫里的妃子祈求他主动翻牌子。
将自己的需求完美表达后,简席迎翻到相册看了一眼,之前让他心旷神怡的手现在看一眼就开始犯恶心。
这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他强迫自己点进一张照片,眨眼间上面姿态优美的手皮肤皲裂,血水不断从伤口流出,原本修长的指节也变得粗大,像是被泡发了的馒头,吹了一口气便涨了起来。
简席迎不信邪得白着脸退出,点进另一张,结果不到半秒再次成为恐怖片,这次更过分退出去后相册页面变成了恐怖手机簿一般,缩略图黑红一片。
他怔怔看着,手机缓缓从手中滑落掉到床上。
寂静的夜晚,简席迎对着再无旁人的房间比了一宿的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