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潘子又语重心长地提醒众人,一旦进入沼泽,不到万不得已别去蹚水,或者去碰那些污泥。
他有一个战友,在打伏击时,脚陷在沼泽里,不到一分钟,拔出来的时候,整个腿都是洞,给蛀空了。
在场的这些人,要说倒斗下墓,首屈一指肯定是南瞎北哑,但要对雨林的经验,可能还真不如潘子。
因此,众人都没有异议。
最后,齐达内“被迫”打头,潘子殿后,砍着树枝阔叶,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峡谷深处行进。
只不过这天在出发后又阴沉下来,显然是下雨的前兆。
地上到处是潮湿的烂泥和盘根纠错的树根,路面凹凸不平,一脚一个陷坑,稍微不注意就能被绊倒。
看着走在前头的姑娘如履平地的模样,解雨臣挑眉,加快了些脚步来到她空着的身侧,一股凉意令他顿时舒服了不少。
“江小姐,我有些好奇,平时要怎么锻炼才能练成你这样的身手?”
这个问题,江忘一还真没想过。
虽然同门常常会向她讨教功法剑法,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直接问她,怎么练才能达到她这种程度。
于是,江忘一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才示意,“手给我。”
这话立刻招来了张起灵警惕的目光,解雨臣自然感受到了对方明晃晃的敌意,他唇边的笑意更甚,什么都没说,配合地抬起胳膊。
纤细的手指搭上他手腕的经脉上,接触面其实也就指腹,却有种被凉意包围的舒适感,她的身上也许都是冷的。
很快,江忘一放开了他,直白地说道,“你的年纪没机会超越我,经年旧伤,需要调养,放松身心,否则积劳成疾,将在你三十五岁后开始反噬。”
想他解雨臣八岁当家,熬了十八年,说是用命去盘活解家也不为过,因此听到这个结果,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感谢江小姐的提醒,不过江小姐是道士,不知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药推荐?”
其实他的身体状况比张起灵和齐达内好很多,根本用不到专门疗愈内外伤的丹药,不过有一种倒是万能的适合所有凡人的丹药。
江忘一考虑了一下才开口,“有。”
可下一秒,后面的吴邪突然冲了上来,“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呢?”
刚想继续问的解雨臣瞪了一眼发小,没好气道,“小三爷,有时候我真想问问,你到底是不是来旅游的。”
“当然不是!我要来旅游也不选这鬼地方啊!”吴邪已经被热得戴上了痛苦面具。
走在他身后的胖子两步追上来拍了把他的肩膀,“哟,咱走了有一个小时吗?你这小弱鸡身板就不行了?”
殿后的潘子一听也立马笑着附,“小三爷,你真该好好锻炼锻炼了!”
“哇靠!我也没拖后腿吧!”吴邪不服。
阿宁凉凉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然后吴邪立马回忆起在魔鬼城里,被成群结队的尸蟞王追杀还跑不过她一个女人的经历,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咳咳,其实我也没那么菜。”
后面登时热闹起来,但很快,前方的峭壁上出现了很多石窟,它们大小不一,足足有百来个,全都覆满了青苔。
这是进入峡谷以后看见的第一个遗迹,原本还在吵闹的几人顿时噤声,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
这些石窟都很浅,每个里面都有石雕,吴邪自告奋勇爬上去用匕首刮开覆盖物,众人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个人面鸟身的神像。
江忘一一眼便认出来,这种怪鸟是她出青铜门后见到的。
体型大、数量多、叫声刺耳,它们的嘴里还藏着通体血红没有毛发的猴子。
不过很可惜,当时的那一批已经被杀光了。
这时,胖子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天呐,小吴,这他娘的不就是...”
“云顶天宫里的怪鸟!”潘子及时接道。
江忘一发出疑惑,“云顶天宫?”
“对啊,就在长白山,我和小哥、胖子、潘子,还有阿宁都进去过,这些石雕就是生存在那里的一种怪鸟。”吴邪及时解释。
想不到那种死气沉沉的地方叫云顶天宫,江忘一回想起门附近的一口空棺材,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别人都只当她是好奇,只有张起灵清楚经过,他拉着她来到另一边的石窟前,假意查看石雕。
“一一,后来发生了什么?”
“放心,靠近门的那群怪鸟都被就地灭杀了。”江忘一言简意赅道。
其实张起灵并不关心那些鸟怎样,他只担心她。
但现在说担心又太晚了,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面,自己轻易就被打晕,他现在只觉得懊恼。
“抱歉,我...太弱了。”
江忘一大概能理解他的某些想法,犹豫了一下,她抬手抚上他的脸庞,稍稍认真了些。
“你没必要和我比较,我们的经历与机遇不同,没有可比性,况且在这里,你已经很强了。”
她眼中的坚定一下就触及到了他心底的柔软,张起灵用一边的脸小幅度地蹭着她的掌心,“一一,我也想保护你。”
“嗯,我知道。”
江忘一直直望着他,指腹也配合地摩挲着他的脸庞轮廓,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姿势有多像调情。
从这一刻起,江忘一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他显然是喜欢被摸摸脸的,但也许更多的得归结到她的肯定上。
只可惜这种氛围没能多持续几秒,齐达内就突然过来把黑金古刀塞进了张起灵怀里。
“好你个哑巴,我们都在那看人面鸟雕像,你倒好,背着我和一一讲悄悄话,瞎子我累死累活开路,下一段必须换你!”
这么说着,齐达内自觉搂上她的腰,接着可怜巴巴地凑过去,“宝贝儿,你也心疼心疼瞎子我呗~”
“嗯,辛苦你了。”
说完,江忘一便迅速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可下一秒就注意到张起灵同样委屈的小眼神。
为了公平一点,江忘一只好也亲亲他,随后干脆利落地把自己解救出来,往其他人那边走。
看她毫不留恋转身的背影,齐达内一把勾住身旁青年的肩膀,又低低笑了,“哑巴,软硬不吃,怎么说?”
而对方只是瞥了他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齐达内还是读出了嫌弃的意思。
“嘿!那你说怎么办?”
可下一秒,他的胳膊就被拿开,张起灵干脆戴上兜帽,只说了一句“你不行”,便抬腿找老婆去了。
齐达内:还内斗,有你哭的时候!
离开石窟,队伍继续往峡谷更深处前进。
一路上都没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没有机关也没有什么野兽,却也没看到西王母国的其他遗迹,只有看不完的丛林和丛林。
随着时间推移,周围渐渐黑了下来,队伍里的聊天声也渐渐没了,只剩喘息和拍打蚊子的声音。
江忘一抬头,透过宽大茂密的枝叶间隙看向阴沉的天色,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本走在前方的张起灵像是有所感应般也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她,其他人也同样不解地盯着她。
“咋了?怎么停了?看啥呢?”胖子也抬头到处看。
而江忘一正在环顾四周,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树上,抬手指了指,“要下雨了,先躲雨。”
张起灵和齐达内率先反应,一人牵着她一边的手,直接往她指的那棵树走去,解雨臣也紧随其后。
眼看一个两个都走了,胖子摸了摸下巴,“真的假的?这么神?”
吴邪立刻拍了他一下,“江小姐是道士,那肯定是真的!今晚是走不了了,赶紧先躲雨吧!”
“道士?小三爷,你说她?可她这么年轻!”潘子有些惊讶。
这会儿吴邪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好,他干脆道,“不信你问阿宁!”
可被他点名的阿宁已经往那棵树走了,一下剩他们三个,吴邪招呼两人赶紧过去再说。
结果三人刚走到树下,一道闪电忽然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峡谷,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胖子一个激灵,立马推了把刚上树的吴邪,“卧槽!这么准!快快快,赶紧的!”
“你个死胖子!你他娘的往哪儿摸呢!”
一下被抓住大腿根的吴邪,树也不爬了,条件反射地往下一踹。
好死不死,这一脚正好踩到胖子脸上,他立马跳开破口大骂,“你大爷的!谋杀啊!靠!老子风流倜傥的一张脸差点给你毁了!”
潘子立马幸灾乐祸地嘲笑,“得了吧,胖子,就你这张老脸,还风流倜傥,我看你就是丑人多作怪!”
“去去去!你懂个屁!你胖爷我在潘家园也是响当当一人物!贴上来的小姑娘不要太多!”胖子赶紧摸了摸自己被踢到的部位。
而潘子已经爬了上去,他扭头看了眼还在宝贝自己脸的胖子,立马翻了个白眼,“死胖子,接着吹!你就等着淋雨吧!”
“嘿!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等等你胖爷!”胖子立马冲上去,吭哧吭哧往上爬。
上方正好有两个并排的粗壮树干,刚搭好防水布,又是一声响雷,倾盆大雨转瞬就下,原本安静的丛林里顿时都是“哗啦啦”的密集雨声。
胖子一上来就好奇道,“江小姐,我看下面也有个遮盖,咱们怎么不躲那儿?”
“有虫子。”江忘一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虫子?什么虫子?”吴邪也凑过来问。
她接着开口解释,“很多,会吸血。”
然后,解雨臣也接了一句,“吴邪,忍忍你的好奇心,你要是被吸干了,可没人救你。”
“没这么严重,小三爷要不去看看?”齐达内笑着怂恿。
吴邪刚生出的好奇心立马被这俩人联手掐灭了,他往树干上一坐,直接摆烂,“不了,我还是歇会儿吧!”
他们这边一人一句聊的开心,江忘一已经被按着在枝叶纠结的一个死角坐下,张起灵用后背挡住其他人,眼巴巴盯着她。
“一一,亲亲。”
可江忘一刚抬眸看向他,就被捧住脸颊,紧接着,一个吻落在了她微微张着的唇上,这一次不止浅尝。
张起灵向来胆大,但其实,他是心里没底的,更是害羞的,
藏在兜帽里的耳朵早已红透,可是他的心叫嚣了无数次,让他这么做。
有人在的时候不行,赶路的时候也不行,现在队伍休整了,也没有危险,他总算找到了最合适的机会。
他想自己只是吻一下,就吻那么一下,他感觉很久没有这么吻她了,想要吻的深入一些,再深一些。
无比浓郁的情感令江忘一没有推开,她的手被扣住,可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心跳的速度也在变快。
就好像压抑了很久,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
张起灵:亲老婆开心,想亲,要亲。
于是,江忘一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一直拒绝他们的亲近。
成功亲到老婆的张起灵变得特别黏人,直看得吴邪和胖子牙酸。
“小哥都能脱单,真是没天理啊!老天爷,啥时候也赐我一个媳妇儿!”胖子仰天长啸。
虽然吴邪非常羡慕,但想到他们三个人的关系,突然也不是很羡慕了。
“差不多得了,死胖子,你刚刚不还吹牛,有挺多小姑娘看上你了吗?”
“哈哈哈哈,就他,人家爹妈要知道自己闺女找了个这样的,不得来跟他拼命?”潘子依旧在不遗余力地嘲笑。
又吵吵闹闹了一会儿,几人开始分食物和水。
这大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而且天也彻底黑了,今晚只能在这树上勉强过夜。
条件简陋,但来这的都不是娇生惯养的,而且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个个都精疲力尽,没一会儿就都睡着了。
原本潘子想守夜的,但在江忘一的示意下也去睡了,有了那次当众打败南瞎北哑的名场面,她现在说话特别管用。
除了中途,吴邪做了个噩梦大叫一声以外,一切都特别安宁。
江忘一则在打坐,她放大了五感,能够轻易地感知到周围生物的动向。
雨林里最多的活物就是各种各样的虫子,不过基本都没威胁,而且也没有向这里靠拢,她便不会管。
又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江忘一忽然睁眼,随即扭头看向左上方浓密的树杈。
半个小时前,她感应到两条蟒蛇出现在附近游荡,现在距离这里越来越近,还有三十米不到。
江忘一没有立刻动手,她在等,等着两条蛇选择离开,而不是目标明确地向这里游来。
最终只剩十米,但蟒蛇还在不断移动,江忘一便不再犹豫,本命剑应召出鞘。
剑飞速穿过层层叠叠的枝丫阔叶,雨水落在剑身散发的寒气上转瞬结了冰。
在滂沱大雨的白噪音下,一条足有大腿粗的巨蟒被悄无声息斩了蛇头。
鲜血喷涌,粗长的蛇身挂在树干上,切口甚至沾染了一圈冰霜。
没一会儿,就有一堆蜱虫爬上了蛇的尸体,密密麻麻,好不恶心。
而不远处,盘踞在树冠上的另一条有水桶粗细的巨蟒并没有放弃,仍在不知死活地向着几人所在的大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