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逐渐惊恐，她探出手扒拉上荀和：“和和，你不会也喝醉了吧！”

荀和还是没说话，但桌上其他人也停下来看着她俩。

刚刚那个男生弱弱地插嘴：“呃，其实我刚刚就想说，荀和虽然没有玩游戏，但大概也喝的不少，她茶杯里是倒的酒。”

他旁边的人有些不确定地补充：“嗯……可能得六七瓶了吧。”

“……”

谭语双要抓狂：“你们怎么刚刚不说！”

“林凌她端着酒杯瞪我啊，我都怀疑她要砸我！”

被指控的人毫无自觉，甚至当着她们的面来了出偷梁换柱的戏。

谭语双走近看到她俩中间那整整齐齐的啤酒瓶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掀起林凌的头盖骨把里面的酒倒出来，让她清醒清醒，看看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谭语双颓然地坐回去，意识到荀和也喝醉了这个噩耗，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快乐，还有精气神。

看着荀和端起茶杯，不太死心，想要抢救一下，柔声试探道：“和和，我们不喝了好不好？”

荀和反应了会儿，然后咬着嘴唇看着她，大概十来秒，说话比平时要慢些，声音轻轻柔柔的，没了平日那股清冷感。

“可是我还想喝，不可以吗？”

简直暴击。

对面男生抢答道：“可以，怎么不可以！喝！让她喝！”

荀和不理他，眼神懵里懵懂，努力地超认真地看着谭语双。

是她输了，看不见的泪水流了满面：“你请，慢慢喝，不着急啊，别呛着了。”

荀和听了朝她笑笑，双手捂着酒杯喝了小口，小心翼翼地侧头瞧瞧谭语双，似乎是见她没有阻止，才放心大胆的喝了几口。

很可爱，可爱超级加倍。

可眼睁睁看着就这样大半杯没了，谭语双觉得心更累了，只觉得这还没完。

等她俩醉个彻底后，宣告了林凌13瓶、荀和8瓶半的战绩。然而，谭语双和肖文静在门口等着她俩上完厕所后，肖文静还得在门口守着林凌吐完。

谭语双陪着荀和去店外透透气，路边的树下放了几根长凳，树上没多少叶子了，路灯的光穿过虬枝，落下成了地上的斑驳光影，像是心上的阴影疤痕。

两人坐在长凳上，目光所及，是光团下的人群和喧嚣。

荀和已经不大清醒了，迷迷糊糊的，她只觉得这些灯光似乎忽远忽近，人声也时而清晰时而不明，她知道，她大概是醉了，人变得絮絮叨叨。

“语双，我好久好久没见过他了。”

荀和张开两只手，看了看，“啊，原来我已经认识他16年了，可是我们没有缘分……”

“他有女朋友了，那个女生长的很好看，看起来是个温柔又爱笑的人。”

“他喜欢的，应该是个好好的人吧。”

停顿了一瞬，突然，她带着哭腔。

“可是，好难过啊，就差那么一点点。”

谭语双心里一震，荀和从不谈情爱，她以前只以为是她无心恋爱，毕竟她和林凌她们一致觉得没人配得上荀和。

原来沉默的背后并不是空白，而是难过。

不哭的孩子哭起来才格外让人心疼。

她突然也难过起来，红了眼眶，伸手搂住荀和，听着耳边她的喃喃自语般的倾述和喉咙里的呜咽。

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轻轻拍着荀和的背，想借此告诉她“我陪着你”。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荀和变得安静，她靠着谭语双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黯然神伤，双眼有些迷离，眼眶通红，一言不发，合着眼，脸上还挂着泪痕。

谭语双坐在荀和的右边，左手握着她的右手，也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林凌和肖文静两人手挽手走过来，看着状态比之前好多了。

“木木怎么样了，还行吗？”

肖文静迟疑着点头：“应该好多了吧，至少她吐出来后没有叫嚣着要打地鼠了，就还是醉醺醺晕乎乎的。”

谭语双松了口气。

两人见荀和犹挂着泪、楚楚可怜的样子惊呆。

林凌已经皱着眉半耷拉着眼皮，有些含糊地问了句，晃晃悠悠地走到荀和另一边坐下，头搭在荀和肩上。

肖文静回过神，瞄了眼林凌这个看起来就不太舒服的姿势，也没管她，只是看着荀和：“和和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谭语双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肖文静瘪着嘴，在荀和面前蹲下，双手搭在荀和腿上，将脸贴在自己的手背上，像小时候自己被哄的那样：“和和不哭，不哭了啊。”

荀和睁开眼，视线慢慢落在肖文静身上，用左手摸了摸她的头，又放回自己腿上，再闭上眼，始终没再开口。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打破这份安静，谭语双右手从包里摸出手机。

李程泽：【语双，你们还在团建吗。】

谭语双：【结束了，但是还没走，有事吗？】

李程泽：【哦，我们准备去唱歌，你们不是也在中街花园吗，就想问你们去不去？】

谭语双微微扭头看了下自己这边四人的情况，肖文静已经抬起头正看着她：“李程泽？”

她点点头：“嗯，问我们结束了没，他们要去唱歌我们去不去。”

两人瞅瞅这俩，谭语双便准备拒绝他的邀请了，刚按了四个字，就接到他的微信电话。

让肖文静过来给荀和靠着，她动了动脖子，同时按下接听。

“喂……嗯……我们不来了，和和和木木喝多了，你们玩儿吧……”

看一眼排排坐的三人：“大概、没什么事吧……应该可以，没事儿，你们玩……下次唱歌再一……”

还没说完，就看到林凌“蹭”得一下直起身子，语气兴奋：“唱歌！”

谭语双回头：“……你不是晕了吗？”

林凌只有声音是亢奋的：“唱歌！我要去！唱歌！我要去！”

肖文静叹了口气，忧郁道：“果然，人的本质是复读机。”

谭语双白了她一眼，看到林凌跳起来，连忙对电话里的李程泽说了“拜拜”。把跳起来歪歪倒倒的林凌拉住，重新按坐下：“你坐好，不许动！”

林凌安静地坐着，抬头两眼认真地盯着谭语双，就在她以为林凌安分了的时候，林凌一字一句道：“唱！歌！我！要！去！”

肖文静在旁边“哈哈哈”笑得不行，即便因为荀和靠着她身体动不了，也没阻止她伸长了手给林凌录视频。

谭语双：“……”

对着坐一排的三人陷入了沉思，其实她还是在一拖三是吧？

两个醉鬼一个智障。

店里嘈杂得很，李程泽被挂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通话时长抓抓头发，转身朝店里走去。喧闹声离耳朵越来越近，他边坐下边说：“她们来不了，让我们玩儿。”

方远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有些诧异：“你不是说她们5点半开始吗，还没完啊？”

李程泽也有点摸不清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只好转达女朋友的话：“是5点半开始啊，不过听语双说，好像荀和和林凌喝醉了，反正匆匆忙忙挂了我电话。”

说到荀和下意识转头看着孟与，果不其然见他皱起了眉头。

“嗯？林凌不是酒量还不错吗，怎么就醉了？而且，荀和居然也会喝醉？”

荀和居然会让自己喝醉！

“不知道，我啥都没来得及问，电话就被挂了。”说着就看到孟与拿出手机，于是问他，“你干嘛？”

孟与不理他，而是将手机举到耳边，手机里响起等待接通的声音，他的眉头紧锁，始终没有松开。

几人看着他，都没说话。

彼时，423四人的气氛还在以沉默胶着着，看似大家都没说话，其实却在疯狂拉扯。

荀和靠在肖文静身上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养神，谭语双和林凌正在眼神对抗着，林凌脸上充分表露着“我想去唱歌”的意思，谭语双正在无声地拒绝她，而肖文静还在举着手机，用她自己都看不到屏幕的拍摄角度对准着林凌。

一段纯音乐的铃声响起。

肖文静本能地转过屏幕看了眼，开口否认：“不是我。”

谭语双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包括林凌，三人都转而看向荀和，可等了等，发现荀和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没反应过来，亦或是不想接。

一直没有人接，铃声响到极限便断了，谭语双和肖文静面面相觑。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铃声又响起来，两人沉默，等了十来秒，终于意识到荀和还是不会接电话的。

肖文静试探地问：“要不我们接了说一声？”

谭语双在荀和外套衣兜里翻出她的手机，看到“孟与”两个字时，那句“16年”在心里一闪而过，手上已经接通了电话。

“荀和？”

“……不是，我谭语双，和和喝醉了，我看打了两……”

孟与起身往外走，径直打断她：“她现在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抛开之前荀和的醉后真言和泣不成声的呜咽不谈，谭语双看着荀和靠着肖文静闭着眼的模样，另一只手背探探她的额头，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说。

“嗯……不太好，又好像还好？”

“麻烦换个没醉的跟我说话。”孟与的声音都透着冷淡。

谭语双磨牙，我他妈，这时候都还要内涵我？

孟与起身往外走：“你们在哪里吃饭？”

谭语双“啊”了一声：“你要过来？”

孟与并不想说这些废话，声音听着比平时更强硬了几分：“店名、位置。”

她说了位置和店名，等了等也没听到孟与说话，放下手机才看到通话已经结束。

被一声不吭挂了电话，谭语双拳头已经捏的邦紧：“……”

林凌还在盯着她，肖文静低头看着视频笑得不怀好意且邪恶智障，安安静静的荀和反倒是最省心的那个。

谭语双吐了口气，只觉得心好累。

若有若无的打量时不时就仿似不经意地落过来。

忽略掉，视线重新落在荀和脸上，她的眼角还是微红，明明是醉酒，脸上却不是红晕，反而透着些苍白，让谭语双又想起了荀和不久前言语中的无力。

十月中旬的晚上，夜风中的凉意已经很盛了，荀和额前的碎发晃动着，许是蹭在脸上有了些痒意，荀和的眼睫颤了颤，眉心微蹙，原本已显苍白的人平白添了易碎感。

这时候，她像是一个水晶球，拥有着天然的美丽和脆弱。

将林凌的手揣进她自己的口袋里，喝醉的林凌尤其热衷于唱反调，两人对峙了会儿，林凌才慢半拍地“噢”，听起来很不服气。

谭语双蹲着小步挪到荀和面前，刚拿起她的手，下一秒那只手就翻过来握住她，头顶传来一声温柔的“语双”，她抬眼便见眼波潋滟。

她还是将荀和的手放进衣兜里，才看着荀和轻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荀和看起来乖乖的，她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微仰着头看着谭语双，碎发在脸庞飞舞，她的眼神还不甚清明，却偏偏打碎了她原本的清冷和疏离，添了几分妩媚：“语双，我想要喝奶茶。”

“我去吧，就在那儿就有。你要喝吗？”她先是问谭语双，然后捏两下荀和的脸，有些意犹未尽，机会难得，又捏了两下，快乐地哄着荀和，“给你加珍珠加芋圆噢。”

林凌在玩跳一跳，她跟个傻子似的反复死反复重来，完全没发现自己跳的距离就没超过五步：“我要去。”

肖文静拒绝她，林凌却像“我要去”像焊在嘴里一样，都不带换气儿。

两人：“……”

林凌喝醉了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念的谭语双脑门突突地跳：“快快快，你快把她带走，把她带走！”

肖文静看着谭语双，伸出颤抖的尔康手，抖着下巴，发现对面的人无动于衷后，垂下头：“好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林凌停下来，摸摸她的额头，俯视她，表情困惑：“你有病？”

谭语双：“……”

很好，不愧是林凌，怼肖文静的本能已经刻烟吸肺。

看着两人走远，谭语双坐下，侧身朝着荀和，替她将纷飞的碎发卡在耳后：“和和，还好吗？”

荀和望着人群，可是，她想见的人怎么也见不到，她想忘的人怎么也忘不掉。

偏偏，他们是同一个人。

“还好的，别担心。”

谭语双看着她泪水莹润眼眸，想安慰她，张开口却仍旧无话可说。

突然庆幸闹哄哄的环境里，她们俩坐在路边的长凳上，这里能听见荀和说话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么这么好的荀和，就应该是其他人眼中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

可是，她从不知道，荀和的月亮是另一个人。

而此刻，她的月亮正向她走来。

“荀和。”

荀和循声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