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刚走出停机坪,就遇上了一个身穿CAEA制服的男人,这人相貌平平,但周身气质干练,见了二人先是各自握过了手,方才说明来意。
原来李成器之前在满益城搞破坏,现在益城的公安系统已经瘫痪了,正在维修中,市局也不安全,CAEA在别的地方设了临时办公室,主脑和市局的人最近都在那里办公。
“……受领导的命令,专程接二位去临时分局办公室,请上车吧。”
分局。
易家父子对视一眼。
CAEA这次来,竟然就直接在益城设了分局。
易大海不疑有他,很快上了车,易正洲瞧了眼车牌号,是燕都来的没错,但他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他迟疑了会儿,还是跟着上了车。
车子往城南高新的方向开,易正洲通过后视镜瞧着驾驶座上的人,问道:“你们的办公室在高新?这么远?”
后视镜里的人神情未变,说:“近来发生的几起恶性案件都在高新,这也是方便我们动作。”
“哦。”
易正洲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路灯有一盏没一盏地亮着,天黑后一切都雾蒙蒙的。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易正洲又问:“不好意思我还是很好奇,新办公室具体设在哪里的?”
前面的人沉默了几秒,低声答话:“海道集团。”
父子俩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与此同时听前边的人又补充了一句:“马上就到了。”
果然,没到十分钟,车子就停在了海道集团大楼楼下。
这人下了车,伸手给他们引路,“二位,请跟我上楼吧。”
易正洲笑道:“劳烦您带个路。”
父子俩一前一后进了大门,在这人看不见的盲区,易正洲不动声色地往外发了个消息。
三人径直乘电梯往顶楼而去。
易正洲没接触过CAEA,但总觉得,要是他们,不太可能会把办公室设在那么高的地方。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易正洲心里那股怪异感越来越重。
叮——
电梯停在了海道集团顶楼,父子俩走在后头,细细打量着四周。
目之所见,除了他们三个,没有其他人。
据易正洲所知,在互联网独占大头的益城,海道集团经营的却是实业,海货是他们最大的资金源,在益城无人能与之争锋,易家有几处码头都与他们在做生意。
海道集团的老板却神秘得很,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模样,商务都是交给底下人去做的。
此前从未听说海道集团与政治扯上过什么关系,他们更像是不懂交际、只知一味埋头苦干的土老板,这样的公司,会把整层楼都借给CAEA办公用?
“二位,到了,我们老板就在里面的办公室,我就在外间恭候二位。”
见他果然双手交握站守在玻璃门外,父子俩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走了进去。
玻璃门自动打开又合上,男人背对着他们,再未往这边看一眼。
这层楼的结构很简单,由一两个较大的办公室与其他小隔间组成,他们进的正是尽头最大的那间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显得很空,靠墙摆放着顶天立地的书柜,易正洲仔细瞧了瞧,书架上放的都是外面小资咖啡店里装样子的那种纸壳书封。
房间中央放了一个宽大的桌子,看材质应该是水晶,厚度不低,里头还镶嵌了无数珍珠水母贝壳,工艺之复杂连易正洲都叹为观止,这桌子的造价,大概可以买下他家大半个城西别墅了。
易正洲还在望桌兴叹,想些有的没的,易大海转了一圈,皱起了眉头:“怎么没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那边传来嘭地一声。
易正洲立刻掠了过去。
只见那两扇自动玻璃门上闪过一层白光,门中间连接的缝隙瞬间消失,易正洲伸手试探了一下,眼底闪过惊异之色。
他没感觉错的话,这道玻璃门刚刚应该是被钢化加固了。
易正洲试着聚力在上边击打了一下,除了被反弹回来的微微震感,钢化后的门竟然丝毫未动。
“爸,你过来看……”
“呃……儿子?”
易正洲一转头,就见易大海直愣愣地杵在那里,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只不停地对着易正洲疯狂眨眼。
后者疑惑地往前走了几步,眼尖发现他爹肩膀上有处水渍。
四周空空荡荡的,哪里来的水?
易正洲猛地刹住脚步。
水渍在动。
那处不规则到“张牙舞爪”的阴影忽地上下隆动,竟然一点点“立”了起来,径直地粘在易大海的肩膀上。
这回易正洲看清了,那哪里是什么水渍,分明是一个人,不对,是一个生物的爪子。
易正洲不动声色,只一抬手,三张黄符顷刻之间从他袖中飞出,直直缠缚住了那只爪子。
黄符一阵一阵地发着金光,那是上边的灵力在起作用,那不知名生物的爪子在黄符的灼烧下发出阵阵白汽,就在易正洲以为它即将被烧尽时,这东西陡然长高伸长,呈绿色半透明状,直接捂住了他爹的半颗脑袋,径直往后一拉!
“爸!”
易大海竟然被它拉进了身后那面墙中!
光裸的墙面短暂地泛起些许涟漪,很快将易大海吞没,归于平静。
“爸!爸!”易正洲急了,上手就锤,他使的劲儿大,这墙也很配合,像个弹力很好的健身球一样,他一砸,墙面就陷进去一个凹槽,立刻又回弹上来,易正洲手掌都砸红了,这面墙还在一弹一弹地波动,俨然是个坏心眼的东西。
易正洲盯着这墙,不断喘着气,好不容器把气喘匀,后退几步就靠在了那张价值不菲的水晶桌上。
桌面触觉冰凉,易正洲在上面摩挲了几下,视线停在一株长势不错的海星上。
这枚海星周身呈淡紫色,仅从观赏层面上来说它也应当是十分罕见的,最关键的是,这株海星,在动。
更确切一点地说,它应该是在走路。
易正洲背对着墙面,两手虎口撑在桌边,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站了好久。
“雾箐,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四周静寂,平静的墙面骤然泛起涟漪,走出了一个红发长裙的女人,果然是雾箐。
只见她双目赤红,睁大了眼睛盯着易正洲,“怎么,你的兄弟落难了,你终于舍得跟我说话了?”
易正洲没说话。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城市另一头的烂尾楼,太庚为了救他初次化形,砍掉了她一条尾巴,虽说瞧她这模样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但理智显然不如那时候。
雾箐死死地盯着他,识海震荡之下,视线也模糊不清起来,她怒声道:“说话!易青山!”
“……你口中的易青山是我大伯,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雾箐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一手撑在了书柜上,抬头盯着他,“……什么?”
易正洲深吸一口气,“你们的过往我都知道了,是背后有人在搞鬼,我大伯当年并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他后来回去找过你好几次,连我爷爷他老人家都亲自去了一趟,但都没找着你,我大伯万念俱灰之下甚至自……”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尖利的笑声打断了他,雾箐双眸流出血泪,直勾勾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易青山!为了掩盖你犯下的错,你竟然能编出这么荒唐的说辞!”
雾箐身量暴涨,双腿缓缓化作鱼尾,白森森的骨架一甩,半个书柜都被砸成了废墟。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易正洲,右半张脸快速白骨化,蹼状的手往前一伸,三叉戟就出现在她手中。
“今日,你我之间就做一个了结!”
易正洲现在看着那三叉戟就头疼,之前他在火车上正面硬刚连雨青,那就是个不讲理的了,这下来了个更不讲理的,老爹还在她手里头,易正洲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没得选,只能召出铜钱串格挡,但这哪里是氐人族圣物的对手?易正洲被迫跟雾箐玩起了猫抓耗子的游戏,铜钱串被一次次地打散重聚,三叉戟周身的罡风也在他身上撕出了无数条口子。
再次险险从戟下逃生,易正洲靠着一处柱子悄悄换了口气,雾箐的攻势紧随而至,他不得不再次拿起铜钱串抵挡。
这东西不会被打烂,但打散次数多了,现在铜钱串重聚的时间明显也被拉长了。
易正洲看向了自己的腰包,目光游移不定。
雾箐也被他反复躲避的动作气得不轻,一道强劲的魔力挥出阻断他去路,自己紧跟着游到易正洲身侧,三叉戟尖上闪着致命的寒芒,怒喝道:“我杀了你!”
易正洲躲闪不得,正要去拿金刚杵,电光火石间觉得心口一热,动作硬生生止住了。
雾箐见他竟然不躲不避,仅存的理智使她暂敛了杀气,三叉戟往前偏移了三寸,在易正洲腰间一拍,竟然将他整个人直直拍进了墙壁中!
噌——
三叉戟与地面相触发出厚重的摩擦声,雾箐理智回笼,眼中血丝退去,望着面前的墙发怔。
他们一人一鱼在这有限的空间内争斗,柱子都打折了几根,水晶桌也断成了两截,四处都坑坑洼洼,甚至她脚边都被打出个硕大的窟窿,往下看去竟然打穿了三层楼。
四周都有种龙卷风过境的美感,唯独这面墙——这面一开始就把易大海“吞”进去了的白墙,安好如初。
这其实是个小型的高维空间,连雨青弄来的,除非主人亲手解除,否则只能进不能出,雾箐向来都把它当笼子使。
左右人已经到手,之后如何折磨还不是她说了算。
雾箐正要收起三叉戟,忽然耳尖一动,听见了极其轻微的落地声。
她霍然转头,正对上一双金瞳。
这人身穿白色卫衣长裤,白发白眉,瞳仁缩至一条竖线,分明察觉不到他身上的杀气,但那周身可怖的压迫感,是雾箐平生见过最强的。
这少年瞧着雾箐,一字一句地问:“他人呢?”
作为氐人族的王,除了在易青山身上吃过大亏,雾箐还从没被人这么居高临下地质问过,当即也来了脾气,“杀了。”
少年自然就是化作人形的太庚,闻言怔了怔,“什么?”
雾箐提起三叉戟,往地上狠狠一戳,轰地一声地面开裂,她仰起下巴看着太庚,说:“杀了!”
难怪,难怪他与易正洲之间的那缕联系竟然断了……
太庚眉眼都几乎压在了一起,猫科动物猎杀前的森寒目光死死撰住了雾箐,“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