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真是问完就丢啊,那样放着不管没问题吗?刚才离开的时候看过去,感觉那个孩子简直要被她身上的灵力卷进去的样子。
山道上,夏目还在想着刚才分别时,站在门口送客的女孩,面无表情,是因为被那头厚重的黑发压着吗?感觉真的有些压抑啊。
“猫咪老师,灵力会伤害主人吗?”
“谁知道呢?”
“正常来说,人类的灵力会像她那样随情绪波动得那么明显吗?”刚才在森林里,虽然面无表情,但灵力波动得厉害,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妖怪,被吓到了吧。
“谁知道呢?”
……
猫咪老师的回答敷衍得夏目都觉得好可疑。夏目停下脚步,将猫咪老师提到眼前。
“老师,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心灵的间隙会吸引到不好的东西吧?”在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猫咪老师曾经在夏目半夜惊醒时提醒过他。
“是的哟。”
“猫咪老师,你绝对隐瞒什么了吧?老实交代!”
“夏目,不要老是多管闲事。”
“老师!”夏目顿了顿,想起什么,眯了眯眼,“你刚刚可是把人家准备的茶点全吃光了哦。”
被拿捏了的猫咪老师一时有些卡壳。
“切,行吧,告诉你你也没辙。那个孩子,堕妖的可能性很大哦。那股灵力里,夹杂了不少的怨呢。灵力波动那么大,她的理智和执念在纠缠不清吧。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呢,因为一点小事产生妄念,纠结,偏执,然后堕落。她又明显空有强大的力量却不会控制,最后要么被那股力量绞碎,要么被吞噬掉成为另一种存在。”
“说不定就是新的鬼娃娃呢。”
一番话将夏目惊愣住,猫咪老师趁机挣脱它的魔掌,落到地上给夏目留了一个一步一扭的背影。
“好啦,走吧,这种事你管不了的,如果她真的堕落了到时我会击退它的,安心吧。”
看着猫咪老师将这种事说得那么轻易,夏目简直要抓狂。
“怎么可能安心啊?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夏目,你也是时候接受事实了,有些事情是再怎么样也没有办法的哟。”
月上中天,夏目看着天花板,白天发生的事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人类堕落成妖魔吗?那个女孩那个时候脸上的笑,虽然很假,但那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就像自己一样,明明是想要表达善意,却总是辞不达意的自己。
诶,所以那个时候她是有在讨好自己和猫咪老师吗?也……也是呢,一般人会拿出那么多东西招待第一次见面的人吗……
堕妖吗?这种事,不管发生在什么人身上,都不能不管吧!但是,该怎么做呢?
夏目在床上辗转,旁边猫咪老师倒是呼呼大睡。
同一轮圆月下,泉在祖父入睡后就偷溜出了门。明明奔波忙碌了一天,她却毫无睡意。惠妈妈的死亡,那个男人的弃养,各种混乱的关系,还有,妖怪……
泉靠着树干盘腿席地而坐,看着眼前平静的湖面,混乱中想着猫咪老师的话:心灵的缝隙使自己能看见妖怪吗?
转世以来能平凡的过了十几年,居然是因为上辈子学了几年唯物主义吗?这算某种幸运?
但是都带着记忆转世了,居然还坚定地相信唯物主义的自己也是挺可笑呢。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让自己一个种花人带着记忆重生在这样一个国家,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无神论不敬神了吗?
……
有些事情,即便理智上能自我劝解,但要心无芥蒂,泉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胸襟,自己只是个心胸狭隘的普通人罢了。
如果有神明的话,在将我丢到这样一个地方后,为什么还要再带走我唯一重要的人呢?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恶人也没有恶报呢?
向月亮追问着谁也无法回答的疑惑,没有回音。不知不觉间,泉又将自己蜷缩了起来,躲在了月光也无法洒到的树影中——是白天夏目遇到她时的姿势。
这次,她没有察觉到,有其他的东西在靠近。
“呀咧呀咧,明明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气息,还以为新来了什么大家伙,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一个人类小姑娘而已嘛?”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泉从沉思中拔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月光粼粼下,一只小小的蝴蝶在泉的眼前,化作一名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飘在半空。
“果然,你能看到我呢。小姑娘,大晚上的一个人乱跑,可是会被吃——掉——的!”那年轻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大嘴冲向泉,一副要一口吃掉她的架势,却在咫尺之间停下了动作。
……一只蝴蝶遮挡着女子的左眼,剩下的妖曈此刻和泉无神的黑瞳对视着。
“你不给点反应么?”红峰瞪着虽然看着自己,但一动不动的小姑娘,不满地说。
僵持了一会儿,看出红峰不得到回答不肯罢休的架势,泉眨了眨眼,终究顺她意地开了口。
“你想吃掉我,为什么?”
“妖怪吃人哪里需要理由,而且吃了你,我肯定力量大涨!说不定能打败斑大人!”
“妖怪吃人,不会生孽呢吗?”
“嗯?没听说过呢?”
是呢,妖怪的世界是纯粹的弱肉强食,其实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呢。
“那,为什么又停下了?”
“咳,这个……”难道要说自己是看到她白天和斑大人他们走在一起,所以来吓唬人的吗?这个臭丫头可真无趣,果然不是每个人类都像夏目小子那样有趣的呢。
红峰略有些下不来台的尴尬,要不真的吃了她算了,反正她是妖怪嘛,又不是像斑大人那样,自甘自愿地被人类所束缚。
这样想着,红峰却是后退到月光之下,然后,她听到了女孩未尽的疑问。
“如果我让你吃掉的话,你能帮我个忙吗?”
“嗯?”
如果妖怪吃人不算孽的话,那能不能,帮我吃掉那些该死之人呢?然后立个墓碑,写上“最后一个要战胜的,是死亡”什么的。想到此,竟有些高兴。
是的,此时的泉十四五岁,正是拥有“牺牲我一人葬送全世界”思想的中二年纪。
不过,她的请求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身后想起的声音打断了。
“泉,你在做什么?”
泉赶紧站起身回头,看见了揣着手从山道上走来的老人。
“祖父?抱歉,吵醒你了吗?”
“哼,老人觉少。老夫只是出来散步,天快亮了,今天要去学校了,还不回去准备。”老人说完转身又往回走了。
“是。”泉嘴上应允着,在走前看向飘在半空中的女人。
红峰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见她回望,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可不会帮助人类。如果真的有什么想要做的事,不如考虑在做完之后再来找我,说不定能让你痛快点。”
一阵风拂过,那个女人留下了不明意味的话语,变回蝴蝶悠哉悠哉地飞走了。
夏目在被窝里辗转一夜,终于在天明前陷入了沉睡。
梦?啊,是今天那个女孩的记忆。是因为被她四散的灵力扫到了吗?
梦里,病床前,那个女孩紧紧抓握着躺在床榻上的女人的手。
“母亲。那个男人他,他……他没来呢。”说不出口,那个男人做的那些事,泉说不出口。不想看到母亲更痛苦了,说不定不知道也好呢?
“泉。对不起,我以为我还有时间。”床上躺着的女子形容憔悴,气若游丝。“泉,记住,不要怨恨。如果不开心的话,就离开吧。不管发生什么,要好好的……”
她还有很多话想嘱咐,即便已经没有力气回握住女儿的手,但她注视着女儿的眼神却那么专注温柔,仿佛能填满对方的整个世界。但,床头的心电图终究平缓成了直线……
是不是因为失去了这份温柔,才使泉产生了怨呢?
突然,仿佛平静的池水突然灌入了污泥。一个充满恶意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真亏你还有脸在这里住下去呢。不下崽的女人生的破落户。”
“那个女人都死了你抱着那东西想干嘛?不会想放进来吧?诲气!”
……
面容不清的年轻男子满嘴污言秽语。
!
被巨大的怨恨冲击,夏目猛然睁开了眼。
“好过份。”他喃喃自语。
“嗯?又做噩梦了?”猫咪老师睡开一只眼斜了夏目一眼。
“不,不太清楚。”夏目看向已经天光大亮的窗外。
感受泉遭到了很过份的对待,但信息太少,无法推出真相。直接去问的话肯定不行,该怎么办呢?
放学后,一人一猫走在昨天走过的路上。当然,猫咪老师是搭便车地趴在夏目的肩膀上,小短尾巴随着对话一弹一弹的。
“那么,你现在要去哪儿?”
“我想去看看泉小姐。虽然还没有找到办法,但也不能置之不理。而且,泉不知道关于‘堕妖’的事,要告诉她才行。”不管是好是坏,那个女孩有知道的权利。
“真是,多管闲事的夏目。”
然而按了门铃后,来开门的却是个仿佛将“严”字刻在了脸上的老人。
“你是什么人?”
夏目突然想起来,对……对了,昨天泉有提起过,‘祖父钓鱼去了’,糟了,完全忘记了!
“失礼了!冒昧上门打扰!那个……”夏目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看一眼,老人的反应跟泉简直一模一样——毫无表情地双眼瞪人啊!这是什么家学渊源吗?而且气势更盛的感觉。吓得夏目赶紧恭敬地鞠躬低头,“我叫夏目贵志,有点事……”
“夏目君?”正在纠结不知如何是好的夏目,只觉得此刻响起的泉的声音仿佛天籁,不过,怎么好像是从身后传来的?
“泉?!”刚喊出声,夏目的神经又是一紧。怎么回事,感觉泉过来后,好像有一道利刃一样的视线刺向自己。
“哼,既然有客到访,戳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进来吧。”老人说着转身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