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自己的打算后，那小子就直直盯着她，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

叶智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们各玩各的，互不干扰。混到中午，咱们这次补课就算结束。

夏志琪不由心里一凉。

他这些话一出口，摆明了甲方的不合作态度，这个单子基本已凉凉。

她收了钱，即便能一时哄他开心，但成绩上不去，将来肯定还得走人。

而且从法理上来说，这个钱，家长是可以追回的，届时她不仅会挨批，还会连累方老师，害得学校口碑受损。

收钱绝对是下策。

可她要是不收钱，立即就会得罪眼前的熊孩子。

两人关系闹僵，他有的是办法让自己走，比如故意考低分然后跟家长说老师不给力。

仍然完犊子。

不行，无论如何，连哄带劝，都一定要先和这孩子把关系搞好！

想到这里，夏志琪翻下他的课本和练习册，诚恳地说：“我挺理解你，双休日都不能出去玩，作业又多。要不这样，夏老师不要你的钱，今天的数学课就到这里。”

叶智华仍然看着她，没开口。

这臭小子，倒是沉得住气。

夏志琪只好又说：“你先休息一会儿，自习或者找我聊天都行。等到了11点半，咱们把你上周物理卷子看看，或者练习册挑个类型题目集中讲解一下。你放心，我不会累着你，更不会对你妈妈说。”

叶智华盯着她，黑眼珠闪闪发亮，好像在揣测她这番话后的真实打算。

这个时候，必须再来一句能打动他的话，好把利害挑明。

夏志琪笑道：“小老弟，就算我走了，你妈妈估计还得给你找别的老师，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讲道理，好说话的。”

四目相对，气氛安宁。

夏志琪也有点词穷了，心说万一这家伙犯犟，一点不通融，自己的对策就失效了。

“笃笃笃”有人敲门，不等里面回应，阿姨就进来了，托盘里装了点心茶水。

她进来后，发现屋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十分诡异。

阿姨放好东西，转身刚要走。

叶智华突然叫住她，态度很严肃：“阿姨，下次未经允许，不要随便进来。”

阿姨连忙说：“好的好的。”

见她慌忙走向大门，叶智华又补充道：“中午我想吃牛排和龙虾，多烧点，夏老师会和我一起吃。”

阿姨和夏志琪都悄悄松了口气。

直到阿姨出门走远，叶智华才开口：“上次那个老博士一个劲儿说我比他幸福多了，他为考大学又吃了多少苦，听得我头大。”

人都爱听好话，而不是自以为是的“真话”，尤其是毫不相干的诉苦。

至于学业，夏志琪觉得只要把这孩子哄好，基础部分给他搞明白即可。

届时他会担心再换个家教很麻烦，多半为了保住她，会稍微应付下学业。

于是她笑道：“你挺聪明，基础也好，做点专项练习就可以了。”

剩余的时间，他们相安无事。

叶智华回到套间里面，虚掩了门。

夏志琪则在外面找本漫画打发时间。

可眼看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叶智华仍然毫无动静，套间里不时传来音乐声，是游戏的声音。

她知道，是一款任天堂的游戏，夏志超也爱玩。

她嫌小儿科，好不容易才忍住用自己千锤百炼的电竞本事碾压菜鸡的冲动。

这一次，倒是可以小试牛刀。

于是夏志琪起身敲了下门，里面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请进”。

门开了，只见叶智华半躺在沙发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电视，电视节目的台标是只凤凰。

估计是凤凰卫视，她小时候还挺爱看。

而沙发边果然有只游戏手柄，估计这小子有点心虚，刚从游戏状态切换。

此刻他好像忘了之前约好的学习计划，而是问：“你们宿舍有电视吗？”

夏志琪一点不客气，直接进屋坐了下来，还拿起游戏手柄。

叶智华这才转过头：“你也会？”

夏志琪心说，小子，我见过的游戏可比你多多了。

她面无表情，直接切换电视状态，找到历史记录，点击最近的那一款。

叶智华紧张地坐了起来，屏息凝气，紧盯着大屏幕。

屋里只有游戏音乐：嘀嘀嘀，咚，咔嚓。

屏幕上的小人不停地窜高、跳下、闪躲。

终于，大功告成，屏幕上不断闪现红心！

叶智华“啊”地大叫一声，毫不不掩饰自己的惊叹，叫道：“通关了！”

夏志琪连忙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叶智华仍然不管不顾，道：“我以为你们这些读书好的大学生从来不会玩这个！”

夏志琪瞄了他一眼，道：“暴雪娱乐的创始人全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见对方露出迷茫表情，她才恍然大悟。

呃，《星际争霸》要在1998年才会正式发布，《魔兽世界》要在2003年才被宣布正式开发。

她灵机一动，把手柄丢到他怀里，轻声说：“再过两年，暴雪娱乐会发行一款《星际争霸》，那个游戏才好玩。可你要考不上高中，你妈多半不会给你买。”

叶智华此刻已经恢复平静，他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夏志琪起身说：“我英语好，能看懂美国的财经新闻。”

她顿了一下，这才道：“有时候，学习是为了更好地玩。怎么样，现在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习题？”

叶智华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这天下午她刚回宿舍，方老师的电话就追过来了：“恭喜，那家孩子愿意留你。”

夏志琪还没来得及感谢，只听方老师压低声音问：“附近有个新开张的法国连锁超市，就那个世界五百强，很有名的连锁超市哎。然后我这里接了个饮品类促销，原本凑了4个人，结果有女生临时不能来，小夏能来顶一下吗？那家厂商要求四个身高168公分的长发女生，方老师临时根本凑不齐哎！”

夏志琪忙道：“没问题，我正好有空。”

电话那头对临时救场感谢不已：“放心，会有领队教你们话术。”

当天晚上她就去领了衣服、海报、样品、胸卡，以及卡通造型的头箍头花。

至于促销产品嘛，是她再熟悉不过的AD钙奶。

这么经典的饮料，竟然96年就上市了。

第二天清晨七点半，师大正门口，来自四个不同院系的女生集中汇合，基本都是大一和大二的校友。

带队的厂家经理讲了几句话便匆匆赶往下一个促销超市，四个人叫了辆车直接赶赴现场。

地方并不远，早晨八点半，整个楼层已然灯火通明，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进门的地方，摆着两个饮料展台。

外文系的傅莹问：“怎么有两个促销台，搞错了吗？”

带她们上来的卖场工作人员说：“没错，一个是旺仔牛奶，一个是AD钙奶。”

搞了半天，今天还得打擂台啊！

片刻后，卖场门口就来了四个男生，各个人高马大，形象都很好。

这个超市在市中心的生活区，附近以居民楼居多。

今天的来往人流中，阿姨妈妈奶奶必然居多。

自古异性相吸，这几个男大本来长得就好，如果嘴甜又能说，顾客多半偏向他们。

夏志琪转身对化学系的杜鹃道：“旺仔，果然是旺仔。”

杜鹃秉承着做化学实验的严谨态度，做出了评判：“肯定不是师大的，师大没帅哥，更不可能一下子凑齐四个。”

夏志琪也点头：“地理系也没帅哥，我作证。”

女生唐婕笑道：“中文系自古都没有。”

外文系的傅莹最后表态：“我们班男的都没几个。”

默默看着这群男生在那里打扫站台，支海报。

夏志琪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不能输，哪怕今天她是临时客串，也绝不能输，这一仗必须赢！

形象最为美艳的傅莹道：“我先去探探。”

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只见她整下衣领，装作不经意地样子走过去。

过了一会，傅莹就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有四瓶旺仔牛奶。

原来她刚才一过去便开门见山：“同学，我们是师大的。”

然后那几个男生就笑。

她嗔道：“很好笑吗？”

其中一个道：“我们猜你们就是师大的。”

她做好奇状：“为什么啊，看起来像老师吗？”

为首的一个道：“不是，师大美女多。”

傅莹娇羞一笑，随即便问：“台湾人给你们多少钱一天，有提成吗？”

还是为首的那个开口，他说了个数，又反过来问傅莹：“浙江老板给得多吗？”

傅莹也很痛快地报了个数。

眼见超市马上就要开业，为首的那个拿出四瓶旺仔装在一个黑色的马夹袋里递了过去：“尝尝。”

见傅莹要走，他问：“也请我们尝尝你们的嘛。”

傅莹笑道：“钙奶是长个子的，可靓仔你们已经很高啦！”

有男生说：“不会这么小气吧，美女。”

傅莹眼波流转，做思索状：“这样吧，今天我们要是赢了，就请你们喝咖啡，怎么样？”

四个男生相对一笑，纷纷道：“嚯，口气不小！”

有人冲为首的那个道：“宋运驰，咱们可不能丢份，请喝咖啡的应该是咱们啊。”

宋运驰笑道：“我是队长，你们队长是谁？”

傅莹努嘴说：“就那个穿红衣服的，夏志琪。”

隔着一条通道，四个男生都朝对面探了下头，还挥了挥手。

女生们也随意摆了下手。

傅莹很快就回来，除了牛奶，还带回了她的情报。

原来他们是纺织大学艺术设计专业的大一学生。

杜鹃咂舌说：“明明可以拍广告赚钱了，干嘛和我们在超市抢码头。”

夏志琪说：“他们肯定会发挥优势，针对婆婆妈妈阿姨下手。我们得有自己的策略。”

她建议唐婕主攻儿童，因为她长相甜美，气质温柔可亲。

唐婕会意：“明白，我对儿童要强调‘补钙有营养’。”

杜鹃有一张爱笑的圆脸，俗称“福相”，她擦拳磨掌道：“中老年妇女都喜欢我这款长相，让我来负责抢那帮男模的目标客户，告诉她们咱们的东西更实惠。”

夏志琪道：“好，那我就主攻年轻女孩，强调这款饮料热量低。”

傅莹摆了一个魅惑的POSE，道：“成年男人都交给我。”

四人分工完毕，一起打开道具箱，把卡通造型全部戴上，颇有些啦啦队女郎的架势。

对面的旺仔们见了，冲她们吹了好几声口哨。

夏志琪道：“同志们，有信心打败他们吗？”

有！大家齐声回答。

接下来，川流不息的顾客们将会面对一个持续了几十年也没有结论的重大难题，那就是：

AD钙奶和旺仔牛奶，究竟哪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