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中秋佳节之后,兄弟二人闹得不欢而散,以往寻常的书信往来也几乎断绝,府里的家书持续送往,可萧慕竟然未回任何消息来,甚至于年节里萧慕都未回到京都来,为此萧霂还在除夕之夜挨了一顿父王的教训。
家书已至,萧慕已读未回,对萧霂而言此可谓残忍之举。
可人生在世,谁又能说彼此之间的信任,未尝不是一种苦果。
汝之蜜糖,我之砒霜,当真的入局来时,便是贪恋的开端,一场无休止的追忆。
萧霂本就厌烦这两黢黑的“狗皮膏药,”,不欲遇上萧裕和萧谔两人,自己提溜着手里的东西,信步穿过回廊往王府的后院走去。
“忬儿。”萧霂轻声朝萧忬唤道。
萧霂逐步走近厢房,见到自家妹妹萧忬独自坐在廊前闷闷不乐,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总是精神不佳垂眸不语的坐在府里,或是在廊下久久出神。
萧霂起初以为是府里什么人犯错损坏她所珍视的东西,又或是有人在外间为难于她,或是朝廷里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自己几次旁敲侧击的询问,都未能从萧忬口中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你怎么又在廊下吹风呀,仔细自己着凉,到时候喝药你又嫌弃其“苦”难喝,天气寒凉莫要在这受冻,跟哥进去房中吧。”
萧霂说着自己从身下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携带着合适的温热给萧忬披在肩上,一丝不苟地打紧系带,拢合脖颈处的裘毛用披风把萧忬围得暖暖和和。
“哥,你回来啦。”萧忬摩挲着自己的手背,眼神里有些不安的喊道。
今日午时,她在府门前遇上雍王府的马车,谁知车上竟然有萧谔,他抬眸望向自己的时候,萧忬连忙低头快步走入王府中,疾步如飞的她被阿爹拦住。
“忬儿,你先回去后院去避避。”萧洙当即便说道。
萧洙见到自家女儿匆匆回到王府,自己昨日才接到雍王府的拜帖,萧谔今日才回京都便着急上门来,他怎能不知此子带着礼品,又有萧裕一同拜访,两人来府意欲何为。
萧忬虽有不解,但也听从父王的话自己遁入后院来。
萧霂轻轻手推着萧忬的后背,将妹妹带回到房中来。
有道是兄妹乃天赐,同母同胞此辈缘。
因此萧霂从小到大都围着自己的妹妹兜转,无论是萧忬她要吃什么,玩什么,想要什么,萧霂都是一一满足,最高兴的便是妹妹心愿得到满足时盈盈一笑,他自己也连着心情大好。
若是萧忬不小心患疾生病,萧霂更是要亲自守着太医诊脉,二弟萧慕无论多晚也跑去灶房小心翼翼地炉火煎药,兄弟两人一定要守着妹妹把药喝下去,睡入梦才肯放心,故此兄妹三人的感情十分深厚。
“我今日下值,去前门楼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玉露桂花糕,原来的师傅这几天不在,是他的徒弟做的,味道不知道怎么样,你要不要吃吃看。”萧霂轻声向妹妹问道。
只见他从身前的衣袍里缓缓掏出油纸包好的点心,自己担心路上点心受冷后口感不佳,便放一路存在身前的衣袍内暖着,现在糕点都还带着刚出锅时的温热。
萧霂献宝似的捧着糕点递到萧忬面前,萧忬指尖捏起一方糕点送入口中,细细品尝后细声说道:“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几块,赶明儿我有空再给你去买。”
“谢谢兄长。”萧忬慢慢将口中的糕点吃完,她以前素喜这玉露桂花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人制作的原因,宴席自己吃着竟然有些腻味,感觉没有以前的味道,兄长好不容易才有空回府来,她自然不好驳伤兄长的好意。
“你在廊下站了多久,怎么也不自己进来。”
“可能有一会吧,”萧霂见妹妹兴致缺缺的答话,莫不是两狗皮膏药来的事情影响她的心情。
萧霂果决的说道:“忬儿,你放心,父王,我,你二哥,我们都不会同意与雍王府的联姻。”
“无论是陛下的旨意,还是什么其他的流言蜚语,我们都不会让步,宁死也绝不会退。”
“兄长,我知道,可我还是有些害怕。”萧忬惴惴不安的说道。
元日夜里,受邀的京都官宦子弟,命妇千金太多太多,席间推杯换盏,席间丝竹歌舞声嘹,父王和兄长在殿内代表接待外臣,萧忬未曾想到自己会在酒席间误食酒水。
原本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不适,可后来自己眼神逐渐迷离,她踉踉跄跄地起身,脚步虚浮地想要独自回府去。
谁知入夜间偏路檐廊,萧忬着急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倒在承云殿前。
结果一夜荒唐错注因果。
萧忬不由的紧紧攥着膝上的衣袍,浓浓的恨意席卷心间。
她想杀了庆云殿里的校书郎。
杀了她,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便没有任何人知晓这件事。
只是萧忬未曾可知顾冕自今夜后,她便再也不是顾冕了。
人是多么的可笑啊。
癫狂竟是如此的简单。
今日雍王府的拜访,无疑给本就惴惴不安的萧忬一种扼颈窒息的逼迫。
这让她又记忆重燃的想到往事。
萧忬原来在太学读书的时候,皇室之内仅有自己一个公主,因她看到兄长们日日去太学入课,她也想跟着同去,皇伯为此在太学里特开“女所”。一时间官宦人家的千金全部都被送来当她的陪读,当时世人就已议论纷纷。
人言如刀,腹背难敌,口舌之厉,轻松夺命。
萧忬的担心其实也不无道理。
她的皇嫂,也就是豫章王先太子萧弘的正妃赵诗,她原是禹州刺史赵昞的长女,约莫比萧忬年长几岁,两人曾在有幸在太学里一同入课。
赵诗她也曾是个天真浪漫的姑娘,待人处事十分温柔,也曾畅想在未来某日的能有自己的一番小天地,可偏偏这样的满腹诗书的女子,敌不过礼教的束缚,逃不掉世俗的枷锁,躲不过帝王的圣旨。
在父母嘶声的逼迫下,在兄长的无情催促下,最后嫁入皇室成为豫章王兄的正妃。
婚后王兄虽说是盲婚哑嫁,倒还恩爱,彼此相敬如宾。
谁知好景不长,豫章王兄封为太子的吉日里,突然间他在册封的太极殿上七窍流血,当场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