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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常寿(七)(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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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望山蹲坐在藤木椅子里,像小猕猴一样抱着膝盖,视线环顾着长桌上的早餐,张张嘴就有炒蛋送进了他嘴里。

许望山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眼珠子瞅着桌上的火腿片。

宋温峤伸长胳膊把盘子从桌子的另一头拿过来,放在许望山面前,许望山嗅了嗅鼻子,直接张嘴咬住盘子里的火腿。

许望山六十多岁了,虽然头发花白,但五官却很年轻,兴许是这些年没有晒过太阳,皮肤有些不自然的苍白,隐约还能看见细细的血管,皱纹也比同龄人少了许多。

许望山把火腿片囫囵吞下肚,喉管里发出一声呢喃。

宋温峤附耳过去,听见他低低地说:“......小虎。”

“放心,人已经找到了。”宋温峤把插着吸管的牛奶端到他面前,扶着吸管让他喝上两口,轻声地说,“我过阵子要回龙城,从今往后,换我保护你们。”

许望山咧嘴一笑,把脸埋进了盘子里。

*

宋温峤拉开衣柜,拿了几套衣服出来,连带衣架一起扔在了床上,秦少淮把衣架拆了,将衣服整齐地叠起来,不咸不淡地问道:“马上就元旦了,你还要出差吗?”

宋温峤从背后抱他,“这次去天空古城说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公司里的事情我要安排好才能走,两三天就回来。”

“也好,我清静清静。”秦少淮用手肘顶开他,又去柜子里拿了一件卫衣,宋温峤平时去公司,一年四季都是西装革履,日常喜欢穿高领毛衣,在家穿卫衣。衣服都叠好之后,秦少淮拿密封袋分门别类装了起来,然后放进行李箱里。

“我老婆真贤惠。”宋温峤斜坐在椅子上,把秦少淮拖抱进怀里,“这次去的地方信号不太好,你要是打不通我电话就给我留言,我回酒店打给你。”

“元旦我想回一趟苏溪市,一整年没回去了。”秦少淮沉默了一会儿说,“看看叔叔阿姨再走。你如果来不及回来......”这一年里,秦少淮以各种借口推脱,他不知道叶教授是怎么想的,但孙岚来过南瑶市几次,隔三差五也会打电话给他,眼下鳐兽的警报暂时解除,秦少淮想回家看看。

宋温峤打断他:“我陪你回去。”

秦少淮眼里露出一点笑意:“我在家等你。”

“把上次搬回车里那几箱再搬回去。”宋温峤说。

“还是买点干货水果吧。”

“好,都听你的。”宋温峤蹭了一下他的鬓角,“等我回来。”

秦少淮送他下楼,看着他坐上轿车后座,宋温峤趴在车窗上冲他笑,南瑶市的冬天很冷,却几乎不下雪,宋温峤眼底的笑意带着湿润,浓密飘逸的头发在日光照耀下仿佛被雪染色。

莫名的不安出现在秦少淮心头,他往前走了两步,把手伸进窗户里,宋温峤顺势握住了他的指尖,“乖,等我。”

“快点回来。”

“好。”宋温峤松开他的手,伸长手臂捏了一下他的脸,“回去吧。”

轿车缓缓发动,车尾消失在楼房转弯处。

宋温峤把车窗升回去,捏I弄着眉心说:“去老宅。”

司机没多问,调了个头驶向另外一条路。

*

一滴是药,两滴是毒。

宋温峤合衣躺在图书室的铁架床上,掌心抛玩着那管血,紫血在玻璃管里张牙舞爪,试图冲破壁管向他袭来。

只要喝下这管血,他将逐日变回无名氏,待登顶龙城,那时候,宋温峤就会彻底消失。

三十年前,他曾在这里萃血噬骨,试图欺骗天道,永坠人间,但事与愿违,他终是要回到那片大地,守护万千生灵。

宋温峤仰头饮尽鸩血,鸩血所至之处寸草不生,器官萎缩衰败再至重生,毛细孔里渗出密密的血珠,属于人类的血液四处逃窜,乃至七窍生血,眼眶里溢满了血水,最终似泪一般滑落,胃部泛起的血腥味从喉管窜进口腔,顺而涌现满口鲜血,像冲破闸门的洪水,从口中喷涌而出。

他反复地经历疼痛,骨髓在融化,内脏被弑杀,血液被轰赶,所有的细胞在重生,连脑髓都在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变迁。

宋温峤浑身痉挛,身体沐浴在血液中,尖锐的耳鸣声刺破了耳膜,生理性的泪水混着鲜血一起滚落,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连血的颜色也一并褪去。

他听见铃声渐响,那悦耳的声音令他短暂恢复了听觉,他仿佛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纵使这一刻他失去了视觉,也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他用染满鲜血的双手在床褥上摸索着手机,却始终没有按下接听键,他将手机挪到耳边,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将耳朵轻轻靠在屏幕上。

肝肠寸断的身体在那一刻有了短暂的停歇,然而,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随即如海啸般汹涌的浪潮再一次攻入他的四肢百骸,疼痛与麻木反复交替出现。

他试图将无名氏藏入岁月的缝隙中,无垠的天地仍是发现了他的诡计,宿命会引领他走回既定的轨道,他将重新成为无名氏,长生不死,永驻龙城。

*

秦少淮心神不宁了好几天,宋温峤走了三天,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没人接,发消息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措辞也很简单,不是忙就是在开会。

明天就是元旦,秦少淮下课后去宋家看望了许望山,留下吃了顿晚饭,钟擎和叶荟清也在,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他已经和叶荟清说好,明天回苏溪市,钟擎也跟着去玩儿,无论宋温峤回不回家,他们三个明天都动身。

回想这一年,他好像是第一次独自在宋家过夜,那张大床一个人躺着实在过于宽敞,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辗转反侧之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秦少淮像是条件反射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黑暗中,男人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房间里没有开灯,他逐步走近,站定在月光之下,深邃的眉眼里浸满了温柔的笑意。

“怎么这么晚回来?”秦少淮跪坐在床上抱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宋温峤把手臂抬高:“我去换衣服。”

秦少淮抿着笑说:“没关系。”

宋温峤轻笑,弯腰吻他的时候,褪去了外套,将衬衫扣子从上至下一颗颗解开。

动情之际,秦少淮像往常那般环住他的脖子,在宋温峤抬高身体的时候,朦胧的双眼望向了他的胸膛,幽幽的月光下,胸肌平整光滑,肌肉的线条完美无瑕。

疤痕骤然不见。

水雾溢满秦少淮的眼眶,手掌从肩头滑落,抚上宋温峤的胸膛,试图去寻找那条疤痕。

宋温峤似有所察,很快握住了他的手,同时俯身舔他的喉结,迫使他仰起头,挪开视线。

翻涌而来的潮水冲散了他的情绪,他沉浸在滚烫的海浪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翌日醒来,天已经大亮,秦少淮睁开干涩的眼睛,那条粉色的疤痕赫然就在眼前,他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又用手摸了摸,疤痕确实还在。

宋温峤身上其他的疤痕都已逐渐褪去,只有胸口和脖子上还在,或许是这两道伤口实在太伤身,尤其是胸口这道,疤痕颜色虽然不深,但形状狰狞。

宋温峤握住他的手,声音沙哑道:“再摸就起不来床了。”

“你这几天跟我在家住吧,别去住酒店了。”

“都听你的。”宋温峤清清嗓子,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后先去洗漱,叼着牙刷说道,“待会儿我先去看看我爸,吃过早餐就走。”

他含着一嘴泡沫去漱口,回来后穿着家居服就出了房门。

秦少淮下床后先去洗漱,他习惯性去叠被子,无论住在哪里,哪怕是住在酒店,他也会把被子叠整齐,叠完被子后,瞧见宋温峤的行李箱立在门口,便走了过去,把行李箱打开,准备帮他把脏衣服收进脏衣篓里,再换几套干净的衣服进去,直接带去苏溪市。

当他打开行李箱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宋温峤走时穿的那套衣服没在行李箱里,除了他昨晚回来那套,其他带去的衣服一套都没穿过,所有衣服叠放的次序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秦少淮把卫衣从密封袋里拿出来,放在鼻前闻了闻,只有家里洗衣液的味道,没穿过,也没洗过。

他把所有的衣服从密封袋里取出来,都是同样的味道。

秦少淮顺势坐在地板上,干坐了一会儿后,把所有衣服都打散,扔进了脏衣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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