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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基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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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敲门声又再响起,这次是宋温峤去开的门,正想打发吴量离开,哪知敲门的是丁陵。

他顶着鸡窝头,没来得及穿上外套,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钟擎又犯病了!”

宋温峤拔步往隔壁冲,就见钟擎被田无酒制在怀里,欲哭无泪地求饶,脚边散落着无数饼干袋子,全部都开了封,七零八落地撒了一地。

宋温峤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他。

钟擎无可奈何地叹气:“我真没偷吃,我这会儿还饿着呢!”

“喏,你看他,吃了一桌子饼干,还敢说饿!”丁陵阴阳怪气,“田哥,我手铐在哪里?”

秦少淮稍晚一步走进来,围着桌子看了一会儿。

宋温峤问:“小丁,你们半夜没听见动静?”

丁陵摇头:“昨天后来唠嗑到太晚了,今天早晨闹钟响都起不来,肯定是后半夜钟擎起床偷吃。”

桌子上一共有七包饼干袋子,牛奶饼干、巧克力夹心、海盐牛乳......七包不是一个口味的,秦少淮清点完桌子上的饼干,把背包里没拆封的零食也都倒了出来,这些都是昨天上楼前,钟擎从后备箱里拿的,但无一例外,背包里未拆封的饼干和已拆封的口味重叠,而大多数已拆封的饼干都没有吃完。

秦少淮抱有怀疑地说:“昨天晚上有人进来过。”

正在闹腾的众人陡然安静了下来,视线齐刷刷看向秦少淮。

秦少淮又说:“他把所有口味的饼干都拆了一包,尝了一遍味道。”

钟擎下巴点出重影,“我就说,真不是我!”

田无酒闻言沉下了脸,“这么说起来,我昨天后半夜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动静,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但当时我以为是风声,没有过于在意。”

秦少淮静默片刻,随后他把罐头一一摆在桌子上,检查起拉盖位置,果不其然,被他发现在一个罐头上面,环圈倾斜撅起,像是有人曾经试图打开这个罐头,但因为动静太大所以作罢。

至此,几乎可以断定,昨天晚上有人进过这间房。

安静了几秒钟后,钟擎一个激灵,忙问:“昨晚那只松鼠呢?”

丁陵箭步冲去浴室,哪里还有什么松鼠的影子,他又回到室内寻找,翻遍了每个角落,都找不到松鼠的下落。

钟擎被松开,他甩了甩酸软的胳膊,问道:“会不会是松鼠偷吃?”

秦少淮听钟擎复述后,颇有些讶异:“如果是松鼠偷吃,那它未免也太聪明了,既知道把饼干分类,又知道压低动静,甚至还打上了罐头的主意。”

丁陵有些失落地说:“小松鼠不见了。”

“也可能昨晚房门真的没关好。”钟擎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温峤看了眼时间,又见一地狼藉,“时间不早了,赶紧收拾好下楼退房。”

丁陵点点头,先去浴室洗漱,刷牙的时候还特意又检查了角角落落,仍是没有小松鼠的身影,倒也不是想养着它,或是有多喜欢它,就是觉得它怪可怜的。

丁陵刷好牙出来,捞起椅背上的羽绒外套,一只手伸进了袖管里,后背逐渐靠上一道热源,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那只怪异的松鼠正贴在他的羽绒服内侧,随着他穿衣服的动作,压扁成纸的松鼠脸,不着痕迹贴到了他的后背上......

丁陵穿好衣服,扭了下脖子,自言自语道:“呵,这衣服真暖和。”

*

几人收拾好行李下楼退房,约定在羊肉汤店见面,钟擎进门前折去隔壁买了烤包子,珍惜进山前的每一餐。

羊肉汤店位置宽阔,人头乌泱泱,但钟擎一眼就能看见他的伙伴们,毕竟个个人高马大的,坐在这间装潢陈旧的老店里尤其打眼。

钟擎提着塑料袋正要走过去,突然感觉有人戳了一下他的后背,他扭头一看,那人跟着他团团转,直到他反手抓了一把,那人才哼哼唧唧求饶。

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耳朵都生茧子了,钟擎错愕不及,猛一转身,木讷道:“小叶子,你怎么在这里?”

叶荟清哈哈笑。

秦少淮听见动静仰头看去,继而眉宇蹙起,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叶荟清嬉皮笑脸走过来,冲秦少淮笑:“surprise~”

秦少淮皮笑肉不笑问:“你怎么在这里?”

叶荟清洋洋得意地说:“我偷看了小钟哥的手机,看到了你们的聊天记录。”

秦少淮幽幽看向钟擎,钟擎蓦地脊背一寒,冷汗滴了下来。

“钟擎,我是真没想到,你才是队伍里最大的BUG。”宋温峤看向叶荟清,“坐下吃饭,吃完我送你去车站。”

叶荟清撇撇嘴,没答应下来,他慢吞吞坐下,观察着秦少淮的脸色,低声说:“哥,咱们说好的,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你们怎么能丢下我呢?”

秦少淮淡然问:“你怎么过来的?”

“我坐飞机,然后转火车,蹭了个旅游团的一日游,然后搭了一趟过路的夜车。”叶荟清老老实实回答。

丁陵赞许道:“很有胆量。”

秦少淮刀子似的眼神睨过去,“不许夸他!”

丁陵做了个拉链嘴的手势。

田无酒问:“昨晚是你偷吃了饼干吗?”

叶荟清眼圈还有点红,他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说:“我早晨才到的,什么饼干?好吃吗?”

碰巧店员来上菜,众人便不再问,各自安静吃早饭。

一碗羊肉汤下肚,身体瞬间热了起来,丁陵不自在地扭了下身体,拉开一点拉链,把外套脱到肩头,“太热了。”

田无酒将他衣服往上拽,“穿好,别感冒。”

宋温峤去结账,几人陆续往外走,常寿三人见状跟了上去,共同往露天停车场走。

秦少淮正在琢磨怎么把叶荟清赶回家,就听叶荟清突然吼了一嗓子,问道:“哥!哪几个是鳐兽!是谁欺负你!”

几人被他吓了一跳,空旷的停车场里就剩叶荟清龇牙咧嘴的嘶吼声。

秦少淮波澜不惊地抬起手指向常寿三人,“喏,他、他、他,就是他们三个!”

常寿戴了一顶鸭舌帽,额头上围了一圈纱布,闻言,他抬了一下帽子,捋了把头发后又把帽子压下。

叶荟清撩起袖子上前要揍他们,他眯起眼犹豫了一会儿,敬老爱幼地掠过老头,径直走到吴量面前,对着他拳打脚踢了一通,吴量瑟缩着身体,敢怒不敢言,揍完吴量,叶荟清绕到萧屿面前,彼时萧屿正靠在车身上抽烟,见叶荟清冲过来,单手拧住他的手腕,绕身半周,将他整条胳膊扭到了身后,叶荟清顿时啊啊直叫,疼得眼泪都挤了出来。

秦少淮踱步过去,就见叶荟清涨红了脸,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哇呜直叫:“哥,救我......”

秦少淮问:“疼吗?”

叶荟清扭曲着脸点了点下巴,细细的泪水从眼角滑了下来。

“知道疼就赶快回家!”秦少淮拍开萧屿的手腕,把叶荟清抱进怀里,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让你听话你当耳旁风,我现在送你去车站。”

叶荟清手臂酸软,他几经艰难才环住秦少淮的肩膀,“哥,我带上我吧。”

“不长记性?”秦少淮不惯着他,屈起手指敲他的脑袋,拽着他上了车。

叶荟清挨了两顿揍,趴在后座上装可怜,秦少淮完全不理他,坐在副驾上和宋温峤说笑,等到了汽车站,两人把叶荟清拽下车,买了张车票,硬是将他送上了大巴车。

回程的路上,秦少淮一直看着后视镜里那栋建筑物,直到汽车站的牌子消失在视野里,他才徐徐收回视线。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看他机灵得很。”宋温峤说。

秦少淮心不在焉地点头,扭过一点身体,用手指刮弄着车窗玻璃上的水雾。

宋温峤啧了一声:“转过来和我聊天!”

“你烦不烦?”秦少淮无可奈何坐正了身体。

“我开车累了,想看看你怎么了?”

秦少淮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和他逗了几句嘴之后心情好了一点,只求神拜佛叶荟清能乖乖回去,别再给他惹麻烦。

千松县这一带高山围绕,坐在车里尚能听见渊涌风厉的呼啸声,不管往哪个方向开,都像是驶上一条向上的斜坡,朝着险峻的山顶进发。

他们即将穿越边境线,在这一刻,秦少淮的心里才真正感到害怕,他已经得知了鳐兽的真相,而许望山也已经归家,但他隐约察觉到,在所有的故事背后,还有另一个真相等待他去挖掘,万阶云端之上的天空古城会是他揭开真相的最后一步。

秦少淮不由得看向宋温峤的侧脸,纵使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去猜忌,可事实摆在眼前,宋温峤有事情隐瞒着他,而谜底或许就在前路的尽头。

“你要实在不放心,我派人去车站接他,直接送他回南瑶市。”

“你专心开车。”

宋温峤按照指示牌往前开,转过几个弯,穿过一排矮房子之后,视野开阔起来,前方是一个类似高速通道的闸口,有几十辆车正在排队,雪下的很大,路上几乎看不见行人,维持秩序的警卫只有寥寥数人,闸门一开一合,每次只过一辆车,两人去送叶荟清绕了点路,其他三辆车早排进了队伍里,邵徽和崔玉豪的车跟在常寿后面,然后是田无酒一行。

仰头能看见巍峨险峻的大雪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仿佛雪山正在倾塌,随时会将检测站湮没,金光照在山巅之上,压迫感侵袭之后,又不禁令人感到心灵平静。

“前面怎么这么多车?”秦少淮伸长脖子往前看。

“大概都知道现在是进山的好时机。”宋温峤打开一丝窗户透气,转头又问,“冷不冷?”

“不冷。”

宋温峤把烟盒拿出来,正想抽支烟,突然一个激灵,拉开副驾驶的抽屉,把烟盒扔了进去。

“为什么突然戒烟?”秦少淮看看他,有点好奇。

宋温峤不自在,咳嗽了两声说:“吸烟有害健康。”他平时烟瘾不重,在家不抽烟,无聊的时候会抽一根,还有就是压力大的时候。

秦少淮嘴角挑起一点笑,眼神里带着戏谑,就这么上下端详着宋温峤。

宋温峤怎么看他怎么喜欢,哪怕知道他下一秒又要调侃自己,都觉得他可爱得要命。

秦少淮勾着笑说:“每天抽一两根无所谓,方便我通过你身上的烟味来分辨你的情绪,比如说谎的味道和压力大的味道,就完全不一样。”

宋温峤眼睛里都是笑,特别想把人拽到怀里一通亲,碍于公共场合,只好攥过手,轻柔地吻了一下手背。

秦少淮笑了一声,手还在宋温峤手里攥着,仰头见有人走到车窗外,弯下魁梧的身躯,握拳叩了两下车窗。

秦少淮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了一眼,那人长相凶悍,粗狂的脸上有一条丘壑般深邃的刀疤,一路从额头蔓延到鼻翼处,看身量可能比宋温峤还高半个脑袋,此刻正大幅度地屈着身体,在敲击过车窗后,那人朝秦少淮眨了下眼睛,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秦少淮不由得冷下脸,那人神情一怔,随即笑容愈深,甚至把舌头伸了出来,用极慢的速度□□着嘴唇。

宋温峤回过头时,那人恰好闭上嘴,顺势将视线挪到了宋温峤脸上。

“有事吗?”宋温峤把车窗放下半截,冷风灌进来,携来一股呛人的怪味。

秦少淮微微蹙眉,把副驾驶的车窗也给打开了。

“兄弟,借个火。”那人说话有口音,像是东南亚人。

宋温峤把打火机递给他,笑问:“大哥从哪来?”

“南边。”那人不肯细说,话锋一转道,“我叫麦斯蒂,两位怎么称呼?”

宋温峤把名字告诉他,又说:“今天车很多,大概要排很久队伍吧?”

麦斯蒂点燃烟,颔首道:“其他几国的进出口发生点事故,从里面跑出来点东西,把检测站给毁了,所以都跑来这片进山。”

宋温峤联想到羲天山脉要塌方的事情,霎时间心情沉重。

麦斯蒂挑了下眉,“两位小兄弟不像是来捡漏的,考察?”

宋温峤颔首:“我们是科研队的。”

麦斯蒂掸了一下烟头,有一点零星的烟灰飘了进来,落在宋温峤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他刚想甩手,耳边传来麦斯蒂调笑的声音,还带着一点轻蔑,“那位帅哥,是你的老相好?”

宋温峤脸上的笑容尽数褪去,“他是我的爱人。”

麦斯蒂见识过很多人,政客、杀手、富商、屠夫......但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与宋温峤的对视,仿佛在看一座高山,就像犯了巨物恐惧症,让人不由得战栗,惊觉自己的渺小,然而,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他朝着宋温峤挤了一下眼睛,双手高举示意自己的冒犯,在宋温峤升起车窗之前,他转身面向大雪山,走进积雪深深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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