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秋狝后，好一阵不见四阿哥，胤祥便上他府邸一看。

四阿哥胤禛今年已经年满十七岁，被封为贝勒，赐府邸，现已经搬离阿哥所。

胤祥到其府邸后，发现一众宫里的太监和嬷嬷们，领着五六名盛装打扮的女子，带着好些赏赐，也进了府。

领头的太监是安小德。

安小德上前打了个千，道：“十三阿哥吉祥。今儿可巧，在这儿遇到您。”

“我来寻四哥。”胤祥问道，“安公公，我且问你，四哥府里是在做什么？”

安小德道：“今年宫里选的秀女，被皇上分发到各阿哥府里。奴才今儿来给四阿哥送秀女了。”

“原来是这样啊。”胤祥笑了笑。我还当什么事儿把四哥绊住了呢。

说着，便听身后有人嗽了一声。

安小德拜见胤禛道：“四阿哥吉祥，奴才已将秀女送到。要是没别的，奴才就回宫复命了。”

胤禛对送秀女之事反应淡淡，但是对安小德颇有礼貌。“有劳安公公。”遂对身边一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便拿出一袋银钱，塞安公公手里。

安小德道个谢，便带诸人离去。

胤禛只瞧了两眼那几个秀女，便唤来一位府里的主事嬷嬷，将其带下去安置。

胤祥一直面上挂着笑容，全程事不关己地看戏。“往后四哥府里可热闹了。”

胤禛只笑了笑，“改明儿父皇给你开府，也送十七八个女眷，让你也热闹热闹。”

胤祥道：“四哥可饶了我，福晋一个就够了。免得四哥寻不到我的人，那可怎生是好？”

“你小子。”胤禛还想像小时候那般在胤祥头上揉上一揉，却发现这个弟弟已经快和他一般高了。

“四哥，说真的，你最近在做什么呢？校场寻不到你，射箭都跟找不到靶子似的。”胤祥道。

“敢情你小子把皇兄当箭靶了……”胤禛拍了拍胤祥的肩，亲切地道，“走，带你去看看皇兄正在做什么。”

说着，胤禛便将胤祥带进府内的佛堂。

只见堂内供着尊大佛，佛前放着三个红色团垫。满堂熏烟缭绕，一呼一吸间皆是檀香。

胤禛认真地道：“为兄正在参禅。法师说，不日便可更进一层境界了。”

胤祥笑道：“四哥喜欢跟和尚道士玩儿，三哥喜欢跟传教士玩儿。倒是挺有意思的。”

胤禛更认真了：“你四哥，可是在研习佛法。”

胤祥道：“好啦，四哥，我饿了。你不会让我空着肚子回去吧。”

胤禛笑了。孩子就是孩子。遂喊人传膳。

胤祥看着面前的清炒莴笋、清炒豆芽、水煮青菜叶等素菜，傻了眼。好一片绿油油的青青草原啊，四哥。

“快吃吧。”胤禛道。

厨子还在往桌上端菜，只是一盘比一盘更绿。

“四哥，光吃素，胤祥吃不饱。”胤禛是待胤祥最好的哥哥。小时候在阿哥所生病，四哥照顾他吃药，后来的骑射也是四哥亲传诀窍，胤祥当然不跟他四哥客气。

胤禛笑了，“哪能让你光吃素啊，特地为你了宰了鸡，厨子一会儿端上来。”

胤祥发现了，如果今天他不来，四哥就不会宰鸡。

果然，胤禛就没有对那盘鸡动筷子，他真的在吃素。

胤祥吃完了鸡，吃完了米饭，才去戳两筷子青菜吃的。没想到，味道还挺好。莴笋、豆芽、青菜这些炒得很脆，很是爽口。宫里多拿荤油炒青菜，口味偏重，没想到纯素食竟然这么好吃。

胤祥吃饱了后道：“四哥府里的厨子绝了，把素菜也做这么好吃。”

胤禛笑了。

饭后，兄弟俩便在书房喝茶叙话。

“对了，你说三阿哥和西洋来的那些传教士走得很近？”胤禛问。他知道一些，就想听胤祥再跟他多说说。

胤祥道：“是啊，三哥对西学很是感兴趣。皇阿玛将在国子监开西学课的任务，都交给三哥负责了。”

“这样啊。”胤禛想了想，“那些西洋传教士，都在做些什么？”

胤祥掰着指头道：“天文历法，河堤修建，枪炮改良，机械制造……”

老三。胤禛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四哥，我听玉母妃说，如果蒸汽机能成功，以后农民就不用牛耕地了，直接将机器开到田里去劳作。到时候，老百姓就一边开着机器，一边喝着茶，农活就干了。”胤祥道。

这般神奇？胤禛对胤祥道，“来来，细细给四哥讲讲。”

胤祥乐此不疲，反正他今天是来找四哥玩的，骑马、谈书都是一样的。

*

三希殿中，林苑在喝着盅里的燕窝粥，面前摆着几盘精致的点心。

坐在她对面的是敏妃，她手里也捧着一盅燕窝粥，两人叙着话。

敏妃道：“佟妃怎么也想不到，她千方百计选的秀女，被万岁爷给打发到各个阿哥府里去了。”

林苑不动声色地喝着粥，她只管安心养胎即可。敏妃其实已经帮她挡了很多事。

此番小佟佳氏提出选秀，恰好在林苑怀孕的时候，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协理后宫的惠妃和荣妃，虽然和林苑一直相安无事，但也让着佟氏家族几分，并没有公然反对。

倒是敏妃明里说了几次，万岁爷早就说不打算再选秀了。结果，宫里就传出流言蜚语，说敏妃进宫前就有个青梅竹马。这流言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是谁放出去的。

更绝的是，鉴于上次选秀的秀女全都做了普通宫女，这次，小佟佳氏竟然将荣国府贾家的一个女儿给弄了进来。

贾家跟林家是姻亲。那荣国府的三小姐，就是林苑的大嫂。如果皇上再将这波秀女当普通宫女简单打发了，不就代表着他并没有那么重视玉妃了？佟妃心里的算盘打得那个响。

只是她没有想到，皇上不但眼明心静，出手更是高明，他直接将这次的秀女分发给到了各个阿哥府里，还随带着赏赐。皇上此举，既表明他对这批秀女们的重视，还表明他对皇子们的关爱。同时，他也没有听信流言蜚语，反而放话要严查造谣之人。

这场闹剧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的。

“姐姐也不要太操劳就是。”林苑看着敏妃鬓角爬上的银丝道。

“为子女操劳也是高兴的。”敏妃笑着道，“等过几个月，妹妹就知道了。”

林苑的月份大了，早孕反应已经没有了，胃口一天比一天好。

玄烨近来每天都会来三希殿跟林苑聊天。这天，他拿了一张西学题放到林苑面前。“朕从未想到，民间也有在研究西学之人。”

那张西学题包含了代数和几何内容。林苑又看了署名，卢凤祚。

“这个卢凤祚，出身书香门第，自己潜心研究西学多年。一入国子监，竟然能把数理做个十有八九。”玄烨欣慰地道，“大清未来可期啊。”

“恭喜皇上又得良才。”林苑道。尽管玄烨还是在期盼下一批传教士的到来。林苑一直认为，从古到今，华夏不乏人才。一旦有合适的土壤，种子种下去，现代科技也能生根发芽。

玄烨看着北面墙上的大清舆图。

殿里的烛光忽明忽暗，西洋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良久，他又道：“这次的秀女已经送去各阿哥府里。”

“苑儿，朕说过，此生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