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玉澄飞身追向陈仲理,下方已见一人驾马飞驰。
她朝下坠去,一道掌风拍下,直将陈仲理连人带马给震了个人仰马翻。
陈仲理摔了个灰头土脸鼻青脸肿,正要张口开骂,柴玉澄已啪啪两个耳光打将上去,他登时脑瓜子嗡嗡响、眼冒金星。
“好你个陈仲理!这是要找萤月教害人去了!?”柴玉澄厉声呵斥。
陈仲理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教她这一声骂又是站不稳、跌坐在地,哭丧着脸道:“这是哪路神仙姑奶奶,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在下吧……”
柴玉澄冷笑一声,伸手去擒陈仲理,却不料一柄匕首映着幽光直朝自己刺来!
她闪身后撤,惊疑不定地看着陈仲理。
这人哪像薛惕说得那样窝囊无能,眼神阴毒、眉心乌黑、面庞扭曲,已是着了魔了!
“阁下是问元山弟子吧,”陈仲理声音怪异,像是活吞了一条毒蛇,“陈某等你多时了!”
柴玉澄摆好架势,右手捏诀,只等陈仲理出招。
“真人别怕,陈某肉体凡胎,伤你不得。”他从怀中摸出一张诡异的符纸,就这么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
陈仲理的脸色顿时一阵黑一阵红,瞳孔睁大,脖颈粗肿,四肢如吹了气的皮球般鼓胀起来。他含糊着僵直的舌头,高声道:“萤月教法力无边,今日必要尔等狂徒命丧于此!——薛惕,我要你不得好死!”
“死”字刚从他嘴里吐出来,整个人便浮空升起,转瞬间炸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只留一地烂肉痉挛着,飞溅的鲜血在地上形成一个诡异的阵眼。
柴玉澄心道不好,正要飞身离开此处,脚下却有如千斤之重,半步挪动不得!
她竟被困在了陈仲理尸身所化的阵眼之中!
*
妙衍径自前往阙塘。
越靠近阙塘,路上景致越是荒凉,人烟稀至,甚至有大片的荒地。裸露的土地上唯见零星枯枝败叶,枯死的树干如求生无望的旅人垂倒在地,阵阵苍风掠过,卷起一片沙尘。
妙衍继续向前。荒地的那头陡然出现大片树林,高耸的树木静默着蹲守于此,似一张深渊巨口,将一切靠近的事物吞噬殆尽。
又是一阵劲风刮过,树丛间的呜咽声鬼魅般地钻进妙衍的耳朵。苍黑的树冠摇晃着日影,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太阳抖落。
她迈步踏入森林。
密集的林木遮天蔽日,树影幢幢,脚下灌木丛生,却不见半只鸟雀、蛇虫。
毫无生气。
妙衍的脸庞与手背倏地感到一阵阴凉,轻微的气息流动,耳畔树叶沙沙,静谧之中却暗藏杀机——
她即刻转身,右手食指并中指向面前点出去一道力,只听得闷哼一声,一人从树荫里滚下身来。
妙衍原地驻足看着他。
那人喘了几声,以匕首在掌心割出三道伤口,鲜血滴落在地,他脚下纵横的树木根茎登时如活了一般,朝妙衍游动而来。
妙衍见状,足尖点地跃起,不料那些根茎一道腾空而上,几乎就要缠上她的脚踝。
她调转方向朝对方飞身而去,那人身法极快,在昏暗的树丛间高低窜落,教人难辨身形。
脚下是毒蛇般的根茎在追缠,眼前的歹人又如老鼠般东躲西藏。妙衍突然在空中定住不动,根茎立刻欺身而上,将她的四肢死死缠住,半点动弹不得。
树荫里的那人终于现身。他来到妙衍面前,张狂道:“我道是什么厉害角色,崇琰大人说得那么夸张,原来也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妙衍的身形竟在他面前凭空消失,连那些缠住她的根茎,也一并如利刃切割一般散落在地。
那人大惊,四下望去,周遭只有婆娑树影,哪里有什么白衣女冠。
他正要回头,背后却冷不防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
“带我去找崇琰。”
他没有回头。
因为他既不敢答应,也不能答应。
他注定是要死在这里的,萤月教教徒,誓为教派奉献生命。
区别只是,死在妙衍手上,还是死在崇琰手上。
他虽不聪明,却也不笨。他知道,死在妙衍手上,定要舒适得多。
他道:“你杀了我吧。”
妙衍却道:“这把无刃剑,从不杀人。”
若真要杀人,也必定是十恶不赦之人。
最该杀的那个,就藏身于这片林子里,或是林子中心的那方小塘边。
那人怪笑几声,癫狂道:“你见不到崇琰大人的!”说罢竟咬舌自尽。
妙衍绕过尸体,继续向前。
她知道,崇琰在等自己。既不希望她去,又希望她去。
他总希望能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来陪自己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从来如此。
妙衍不会让他久等。
萤月教确实都是些亡命之徒。仅就这片林子里阻拦妙衍的,就有五、六个了。
但收效甚微。
妙衍径自往前,心中却不解。
崇琰应当了解自己的修为,派这些人来,是完全阻止不了自己的。
那么此举究竟为何?
日头渐高,繁密的枝叶间依然只可见斑驳光影,树丛间一片幽暗。
她又走了一会儿,眼前的树林已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方开阔的平地。刺眼的日光尽数倾泻而下,直照在中心的小塘中。
此处便是阙塘的正中心了。阵眼也是在此。
脚下一方的泥土有翻动的痕迹,仔细看去,似乎有阵法的印记。
妙衍继续踏步前进,还未走出几步远,却停了下来。
她随手摘下身旁灌木丛里的一片树叶,朝前方掷了出去。
只听得“咻咻”数声,空气中诡异地闪了几下光点,似有碎裂声般,飘落下纷纷扬扬一片晶莹。
而树叶却完好地落在地面。
妙衍终于开口道:“你明知拦不住我。”
过了半晌,空中才悠悠飘来一道声音:“我知道,可若非亲眼所见,却是半点不敢相信的。真人的修为果然了得。”
“昨晚你我二人已比试过了。”妙衍提步,缓缓向前。
那声音又道:“修为高深之人,往往粗心大意。他们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极易忽略眼前的危机。”
妙衍走到小塘边站定。
“真人是个例外,”那人低笑了几声,“暗箭防得,明枪却躲不过。”
妙衍听罢,想起上一世最终被崇琰一剑刺入心口而死。面上却不言,细细观察塘中的湖水。
阙塘中心虽是一片平地,周围却是一大片密不透风的树林,湖水水面偏低,不应当泛起太大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