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一落石就要砸到红映枝的身上,妙衍一边护着薛惕,一边挥出一道剑光,将巨石斩成了齑粉。
红映枝惊愕地抬头,望见梅清尘与薛惕,又惊又喜,边躲边喊道:“多谢梅姑娘!”
妙衍微微颔首,心道那二人总在地面躲避也不是个办法,正要想办法将他们捞上来,尚未落地的巨石忽然停在了半空,炉身也停止了震动。
红映枝不敢妄动,浑身紧绷戒备,双腿微弓,以防未知的危险。
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烫自脚下而起,松软的地面下传来隆隆声,整座博山炉却毫无异动。震声持续了约半炷香工夫,倏忽听得一声鸟鸣刺破长空,自穹顶之上传来,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展翅三丈宽的巨大青鸟飞扑而下,尖锐的喙中正衔着一枝梅花!
“铃铃——”红映枝抬手便将铃铛飞将出去欲夺梅花——那一定是神木错不了!青鸟又是一声啼叫,不躲反迎,似乎完全不将此法器放在眼里。铃铛离喙尚有好些距离,一柄剑不知何时飞了过来将其击落,而后继续朝鸟喙飞去。
红映枝一惊,往不远处的申帷方向看去——此人正双手掐诀,操控飞剑抢夺神木。是了,进了这秘境都是对手、敌人,友好相助不过一时,面对神木,谁又能坐得住呢!
妙衍与薛惕悄然落于地面,静静观战。那青鸟来势汹汹,他们竟无法探得其修为的深浅,来头一定不小。贸然出击只会落得下乘,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红映枝不甘心地操控起铃铛追了上去,想要缠住申帷的剑,另一边拔出了护身的匕首,飞身朝申帷袭去!——
申帷好似早就料到一般轻松躲过,高声道:“红姑娘,此前种种多谢相助,只是神木在上,哪怕是天大的恩情也恕在下不能相让。还请红姑娘收手吧,真斗起来,你未必赢得了我!”
红映枝语气坚定不容辩驳:“谁赢谁输还未有定论!”
青鸟似乎非常不满,喷了两下鼻息,地面上的香灰被掀起一阵尘烟,将这二人团团围住,红映枝连连咳嗽,挤出了两道泪水。
它在空中扑扇着翅膀,振动起更大的迷烟,红映枝心道不好,立刻撤步跳开,那阵烟却像活物一般追着红映枝。另一边,申帷也不大好过,眼睛被迷得又红又痒。
青鸟啼叫数声,似是在嘲笑二人的窘况,愉悦地在空中翻腾几周,叼着梅花停在了羽人石像的肩头。
妙衍将手搭在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像。
博山炉忽地又震动起来,红映枝与申帷好容易从白烟中脱身,甫站稳脚跟,又是一个踉跄,差点摔个马趴。炉内的香火气竟离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奇异的香气,清甜中带着一丝焦苦。
众人正对面的石像发出阵阵碎裂之声,那道石壁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坚硬刚厚,不知何时出现了道道裂痕,如蛇一般在石像身上游走,纵横交错,似点燃的引线,不知下一刻将引爆什么危险。
红映枝不禁后退一步,这庞然巨物的异动叫她不寒而栗。
“轰”的一声,不知什么回事,石像下方震起浓浓烟雾。片刻消散开后,几人皆是一惊。
羽人石像右眼处的石壁,竟脱落了下来。
一只碧色的眼,缓缓睁开。
睫毛上抖落下细碎的石块,又掀起道道白烟。
巨大的瞳孔打了个转,一睁一闭,垂眸望向众人。
“许久不曾有人到访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女声,如天人之音,震动众人的耳膜。
羽人石像上不断有石块脱落,迷蒙的灰烟笼罩下,内里的羽人逐渐露出了全貌。
她头戴八宝冠子,各色宝石点缀其上,辅以金钗玉簪,雍容华贵。身披青色法衣,脖颈上挂着缀满宝石的金色璎珞项圈,两只白玉般娇美的手捧着一面八角铜镜,角上各镶嵌着一枚玉石。双腿盘坐,膝下的宝座同样金碧辉煌,华贵不可方物。膝旁沉睡的白虎长大嘴巴打了个呵欠,抖抖胡须,金色的锐瞳饶有兴致地看向下方的猎物。
其肩上青鸟的嘴里已没有了先前的神木。靓丽的翅羽蹭了蹭羽人的脸颊,羽人缓缓微笑,艳丽的朱唇轻启:
“诸位请上前。”
却无一人动作。
红映枝强按住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显得太难堪。若是不按着,抖如筛糠,岂不叫人看了笑话。
这等庞然巨物竟然就在自己面前。对方只说了两句话,红映枝已被其威压震动脏腑,恨不得立刻逃离此地,什么神木,什么报仇,在如此巨大的恐惧面前,似乎都被抛诸脑后了。
羽人衣袂飘然,游动于空,发冠几乎要顶到穹顶之外。
“尔等都有修为傍身,乃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苦苦修炼得来。”
她说着,轻柔地抚摸着一旁白虎的头,仿佛在逗弄一只小猫。
“须知修为不过身外物,到底也是借了自然之力融入己身。在这秘境中,尔等的修为皆被大大削弱,几乎与凡人无异。”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掩面轻笑,又道:“区区凡人也想羽化登仙,生老病死乃自然之理,怎容尔等践踏。”
肩头的青鸟附和着叫了一声。
羽人举起手中的镜子,映照出众人的身姿。
“还予我吧,”她收敛了笑意,双眼微眯,“且以凡人之躯,来陪我玩玩罢。”
几人皆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朝自己袭来,尚未来得及反抗,浑身仿佛三魂七魄被吸走一般,四肢无力,头晕目眩,待终于清醒过来,却发现一个骇人的事实——
自己身上的修为,竟全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