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溃败,节节败退。
鲜血染就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它歪斜地插在泥瓦的缝隙之间,被兵败而仓皇的铁蹄擦身而过,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一样折断了腰杆。
旗尖点地的瞬间,姜行沉重的身体轰然倒地。
大丰王朝的皇宫大殿穹顶高得骇人,羊皮地毯又赤红得刺目,从他的身下一直延伸到殿外那溃不成军的起义兵脚下,仿佛鲜血滴满了大地。
功败垂成,以身殉道,并不可耻,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站在对侧的那个人。
“姜折春,”男人翕动嘴唇,“可惜,在最后,我把你与叛军出卖给了小陛下。”
——南朔,大丰的丞相。
那个与他朝夕相处整整两年,相约掀翻这座腐朽的国度、为天下谋取新生的男人,就站在如此巍峨高耸的台阶之顶。
浑身的伤口在石砖上拖出屈辱的血痕,血痕所指的尖端,那个身影是那么孱弱瘦削又是如此高不可攀,共度的岁月没有在那张冰冷无情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像是一场梦。
“为什么……”
姜行干裂的嘴唇开了又合,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这是个无用的问题。世人皆知,丞相南朔权势滔天,工于心计,利益之下的背叛连一句解释都显得多余。
可他还是想问,问那个默默陪失眠的他捱到夜半的南大人、问那个病秧子不肯喝药非得赖在他身上磨蹭的南大人、问那个明眸善睐、会牵着他手穿过风花雪月的南大人。
“都是……骗人的吗?”
比穿肠破肚还要剧烈百倍的疼痛从胸口弥漫开来,充斥着四肢百骸,让他无法站立,难以言语,唯一汹涌的只有随着泪水泛起的酸涩,倒映出一腔热血付诸东流的颓败少年。
也不是没有人提醒过他要提防南朔的口蜜腹剑,然而莽撞的少年一身孤勇,只有头破血流才晓得回头。
如果——
如果能重来——
“你要当李白?”
南朔在对他笑。
姜行浑身一震,赤红巍峨的大殿消失了,似乎也带走了浑身的伤痛,只有南朔凑近的脸是如此清晰。
“——!?”
姜行猛地往后蹿,下意识要摸刀,却冷不丁发现他瘦削的身体上腹部竟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微微隆起。
——那绝对不是发胖,他上次看到这种姿态,还是看到村口小王媳妇怀喜的时候。
“阿行……”
在看到他躲开之后,南朔的浅瞳委屈地闪了闪,百转千回又带着钩儿地喊那个只有他姐才会喊的小名。
“为什么要躲着宝宝,”他欲语还休,犹抱琵琶,“是不要宝宝了吗?明明还把宝宝的肚子给……”
姜行堪称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思考。
他得承认南朔有时候说话是挺暧昧的,但他们好像也没有暧昧成这样吧。
再说,只是睡过一张床这件事并不会让男女怀孕,更何况他们还是两个男的。
再再说,南朔那个药罐子身体,要是生孩子岂不是十有八九难产。
……等等。
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现在岂不是斩了这个妖孽的良机?
“哼,”捧着肚子的丞相大人发出娇滴滴的一声哼,红着眼眶跺脚,“你不要我,我就自己去把他生下来!”
“啊?”姜行追着他的背影,“别跑啊,让我先砍你一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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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行在不属于他的塌上清醒过来,因为刚刚的梦浑身是汗。
他大口地喘息着,随着意识逐渐回笼,炭笔刷刷在纸张上记录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超绝丞相大人带球跑》就这么写定了,捆绑普雷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嗯!配上超绝涩情吧唧作为发售日限定谷捆绑销售,这本一定能大卖!”
姜行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了自己那暧昧的噩梦来源。
“卷三,卷一……唔,我谷子呢?”炭笔的声音停了下来,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少女的脸,“哦,姜盟主醒啦!”
“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