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的刹那，姜行下意识摸了摸喉咙，久违地听到自己发出清晰的音节。他眨了眨眼，阔别许久的光撞进视线里，让他看见了本不该见到的人。

他怔怔望向桌角摆的铜镜，那里倒映里的年轻面庞属于二十岁的姜行，那个在弱冠之年摘得武林盟主桂冠、名动天下的意气少年，陌生得让他发愣。

他……他真的重生了？！

姜行猛地抬眼，床边的少女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迷茫而无辜地眨了眨眼。

“这、这里是哪里？”

“哎呀，醒是醒了，魂儿还没回来哦。”少女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姜盟主大喊着刺客倒在丞相府门前，全都忘了？还是我小唐妙手回春把你捡回来的呢。”

眼前的少女神情不似作伪，况且以姜行对小唐女医上一世的了解，她并不擅长撒谎。

眼下恰好是三年前他与南朔初见之时。当初为了混进丞相府，他不惜划伤自己佯装遇袭。但要是他没记错，上一世自己醒来时应该直接见到了南朔才对。

“这么想见南大人啊？”小唐一眼看穿了他，“小伙儿，你这声刺客可闹大了，丞相大人还在前院忙呢。”

“啊……哈……”姜行想见南朔的心达到了顶峰，顾不得被小唐用奇怪的眼神上下凌迟，一下子跳下了床。

“我别的东西呢……”他翻着浑身的兜，那是他潜入丞相府前准备的一把火折子，打算脱不了身时把丞相府烧了的。

“哦，那包纸对吧？在这儿呢。”女医听了，倒是神态自若地从转过身，从琳琅满目尽是纸包、圆木板与少儿不宜小画的桌上挑挑拣拣出了一个。

“是这个吗？”她嘀咕，“你是什么东西，我打开看看。”

“没有没有，就这个。”

姜行哪能让她拆火药，一把夺过纸包塞进怀里。小唐狐疑地看着他，姜行抽了抽眼角，对她展露出毫无破绽的微笑。

“……哦，我懂了。”少女一敲手掌，发出了然而嘹亮的笑声，“你喜欢我家丞相大人，藏了情书想告白是不是！我懂我懂！”

“……？”他请问呢，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下一本我打算写丞相大人三年抱俩，缺个攻，你来当，”女医笑脸盈盈地搭上他的肩膀，“孕期涨奶X欲大爆发却又因为太傲娇而心口不一——”

“唐朝岁。”

熟悉的声音跨越山海浮现在耳边，姜行浑身一颤，差点把掌中的纸袋抠破。

被点名的小唐女医讪讪地转过头。

南朔抱胸靠在门口，弯如钩月的笑眼钉在他们勾肩搭背的身上，温润如玉的嗓音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挑个良辰吉日，我送你去投胎。”

视线又越过冷得不停搓鸡皮疙瘩的少女，南朔与姜行对上视线。浅眸中是恍若隔世的疏离与淡漠，像是一柄剑直刺进姜行的心脏。

……他们还什么都没发生过。

相识相知，背叛死别，恨也好爱也罢，是仅存在姜行脑中的臆想。

无力感涌上心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姜行忽然觉得疲惫，合起眼压了压眉心。

猝不及防地，手腕被握住了。

“你干嘛？！”

冰凉的温度如蛇蝎般贴了上来，姜行下意识用力地甩开他的手，连带着南朔一整条胳膊都被震开，比任何时候用的力气都大。

南朔身体不好，以前他从不会这样。

姜行莫名愧疚，却又忍不住理直气壮。可再次对上视线的时候，他竟从那双古波不惊的眸子深处读到了些许压抑的失意与伤痛，跨越时空翻涌而来。

“我……”他讷讷道。

但仅仅是一个眨眼，南朔就重新笑了起来。疏远、凉薄，属于那个口蜜腹剑的丞相大人。

“姜盟主就不用选日子了，”他冷笑着，“现在就带你去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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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啧啧地抱胸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浅浅磕一口，然后继续找她刚刚画好的超绝瑟瑟丞相大人小牌牌，然而整个屋子翻了里里外外，却只在窗口下发现一个小坑。

像是有什么人在窗口等了很久，用鞋尖磨蹭出来的一个小坑。

丞相府的后院一般人进不来，又想起南朔那闯进屋子刚刚好的时机，小唐眨眨眼，吃惊地啊了一声。

难道是……她在医治姜行的时候，南朔一直守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