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不知道南朔在气些什么。
南朔扔给他一个白眼,一副再问就上吊的样子。
姜舟笑得神神秘秘,当晚给他们一人特制了一碗莲子百合粥,就差让望月在旁边吹个唢呐祝他们百年好合。
小皇帝睡了一下午,被饭香叫醒。姜舟还担心自己的手艺不合他胃口,傅闻弦却吃得满嘴流油连连称道。宫中佳肴讲究精致与分寸,比起乡野少了三分闲趣、七分烟火。
最后是南朔怕他吃坏肚子,一脚把人踹下桌。就在这时,傅闻弦在院门前与白日甩开的常侍碰了头。张近满头大汗,青丝履沾满了乡间泥泞的土,看起来很是狼狈。
“陛下,您得回宫了。”他好言好语地劝着,“太后陛下挂念您的安危,急得茶不思饭不想,都快昏过去了。”
“那让她昏好了。”傅闻弦面无表情,“反正她一个月总得昏个那么三四百次。”
“陛下!这话不能这么说!”张近那叫一个急,眼见着南朔走了过来,连忙向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向他求救,“南大人,陛下向来最敬重您,可否帮臣宽慰两句?”
南朔低头看看傅闻弦,傅闻弦吓得脑袋一缩。
“还不想回去?”
“我才来!我还没跟嫂嫂睡上觉……”
“睡觉?”张近蹙眉,“万万不可陛下,那是您嫂嫂。”
“嫂嫂也是男子啊。”傅闻弦咕哝。
“男男授受不亲。”张近正色道。
“……”傅闻弦歪了歪头,“那我变成女的……诶哟!”
南朔蹲下来,慈爱地捏起小孩儿肉鼓鼓的脸庞。
“阿弦,你今年多大,十四?才十四,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哦。”他把小皇帝一张圆脸揉成大饼,“以后我看你带着枕头出门,点菜够不着的时候还能垫垫脚。”
傅闻弦嘴一瘪,捂着脸呜咽一声就蹿上了张近停在门前的小马车,姜行在灶房门口端了杯茶看得叹为观止。
南朔过来踩了他一脚,“你家有没有什么零嘴,卖我一点儿,水也装些。”
“行啊,一锭银子一斤。”姜行勾勾手,“先结账后给货。”
“你好意思吗姜行!”姜舟从背后给了他脑袋一个大逼斗,转身笑眯眯地跟南朔说,“行,家里还剩些琥珀饧,都给小陛下装上。”
“别给啊姐,”姜行揉着脑袋看她忙活,“万一傅闻弦吃出毛病讹咱家怎么办啊。”
“少看点小唐的话本子,”南朔斜他一眼,“张近能让他出事?十个你都不够他打的。”
这话是真的,上辈子的姜行在试图逃跑的时候已经身体力行地体会到了。
“宦官竟然有这么大本事。”他嘀咕。
“切除侧芽有助于顶端生长。”南朔睨他,“你试试?”
“……你闲的吧?”姜行瞪他,“你、你嫌我不够高还是不够大啊!”
“这谁知道啊,又没见过。”
“你想见???”
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姜行紧紧盯着南朔,吞了吞唾沫,南朔笑得一脸云淡风轻,仿佛挑起这个下流话题的不是他。
“我在说桃树的栽培,”他眯起狡黠的眼,“你在说什么。”
“你有病啊!”姜行崩溃地想——绝对不是桃树,他妈的绝对不是!他故意的!
“哦——不会在想什么下流的问题吧?啊?”南朔凑到他脸面前,摇头晃脑,“嫂~嫂~晚上一起睡~觉~”
姜行的拳头攥得梆硬,要不是姜舟在这里,今晚南朔一定会在米缸里睡觉。
“你们关系比我想得还要好嘛,别不好意思。”姜舟笑眯眯地出现在二人身旁,“琥珀饧吃完了,我就给小陛下装了些桃脯,阿行最喜欢了,希望陛下也喜欢。”
桃脯?
桃、桃脯啊——咳咳咳咳……
姜行跟南朔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撇开头,异口同声地咳了一声。
姜舟歪头,愣愣地在快速拉出一个天南海北距离的二人中间礼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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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朔这人绝对有病。
开那么下流的玩笑,亲一口反而要死要活。这跟平时说自己荤素不忌,结果到了饭桌上只吃白米饭的骗子有什么区别!是对食物的不尊重!是对他的不尊重!
姜行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看他和姜舟把嚷嚷着还要玩的小皇帝送上回京的路,说有笑地走进院子里,不满地皱起眉。
“不是买桃林啦,”姜舟刮了一把他弟弟的鼻子,“我在劝南大人多住几天,公务什么的都可以搬过来做嘛。”
姜行的眉头皱得更紧,刚要拒绝姜舟的提议,南朔却忽然开口。
“还是不给姐姐添麻烦了,折春多留一会儿不要紧,我明日便启程。”
嗯?姜行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天才来,明天又要走,舟车劳顿的对身体多不好呀。”姜舟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在背后偷偷拧了姜行一把,把她人高马大的弟弟拧得脸蛋儿皱巴成一团。
“……南朔。”
姜行喊住了转身欲走的男人,他浅色的衣袍几乎跟皎洁的月色融为一体,松淡又模糊,像是随时随地会消失不见。
“最近多半会下雨,”他说,“路不好走,你再留几日。”
南朔转过身,柔亮的月映在他的脸上,仿佛在雕刻一块碧翠水滑的美玉——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姜行想,不能动,要是让玉响了,绝对是世上最吵的一块。
“所以公文你差人送来也无所谓。”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有些游离,划过对方的鼻梁、嘴唇、脖颈、一丝不苟的衣领,“随便你,都行,反正休沐还没用完……”
他声音越来越轻,他看见南朔的喉结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