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月光下的人好似是笑了,又像是在喟叹。
多好笑啊,前一刻还在想法设法赶他走,现在却那么言不由衷又溢于言表地让他留下。姜行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于是在听到对方的回应之前,他狼狈地钻进房间,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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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姜行自然难逃与南朔共处一室。
他的床太窄,实在睡不下两个成年男人。姜行把床让给了南朔,自己准备打地铺凑活两天。
熄灯躺下的时候,他听见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喊他的名字。
“为什么要让我留下,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是不相信。”
“所以为什么?”
面对穷追不舍的提问,姜行噎了噎。
“因为,我姐让的。”
“……这样啊。”一阵布料窸窣的声音,再之后的声音就闷闷的,是被笼在了被子里,听上去还怪可怜的。
“你相信我一下,又不会掉肉。”
“那你求我。”
南朔翻了个身。
“那晚安,姜行。”
“???”
不是,哥,你睡了?你要不讨价还价一下呢?说不定呢?喂喂喂?
姜行在地上把眼睛睁得像铜铃。
“姜行。”
床上的被子好像拉开了一条缝,姜行咻的一下猛地转过头,差点撞到塌上。
他好像有些委屈,也或许是困了,带着撒娇似的鼻音。
“你不跟我说晚安,我睡不着。”
“……”
“……”
“……”
姜行深吸了一口气。
“有病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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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朔真的有那个大病。他爱被骂,后来的几个晚上姜行说晚安都不行,非得骂一声才罢休。
那几天果真大雨。姜行替南朔去信京中,没几天便见小唐女医撑着油纸伞跟一棵愣头葱一样冲进院子,抱着望月喊我想死你啦。
“马车牵到了棚里,文书不急着现在批吧?”唐朝岁将满是水的伞靠在廊下,大大咧咧跟南朔抖了抖淋湿的衣角,“这么大的雨,这么重的折子,万一撒地上就惨了。”
“这就是小唐呀,远道而来辛苦啦。”姜舟从屋子里探出头来,“我弟弟没给你添麻烦吧?”
“姐姐好,姐姐真好看。”唐朝岁又转头去蹭姜舟的衣袖,“以后有机会来京城,我们仨一起逛庙会!”
唐朝岁这个人就是叽叽喳喳,嗓门儿又大,一天能把望月一年的话给说完。估计在京城一个人憋坏了,一下马车逮着人就叽里咕噜,八卦那今年新中的文武状元都是人中龙凤,看上去可以拉郎凑一对天之骄子。
廊下吵得姜行脑瓜子疼,于是在被抓住写话本子之前,姜行默默地溜到后院,准备把小唐口中很重的公文搬进屋。
这场雨太像姜舟死时的那场了,缠绵困苦,仿佛孟姜女哭长城要将泪水彻底流干一样。姜行不由得想,如果……他说如果,不是南朔买下桃林引姜舟入京,那会是谁呢。
“盟主。”望月跟在他身后,“孟非云传信来,说有事要见您。”
“诶?是见我么?”姜行好笑地摇头,“你跟我一起去吧。”
“……”望月不理解但尊重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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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没想到孟非云是真的有事。
虽然他看见望月脸红心跳暂时丧失了语言能力,但被望月的一句“你好兄弟”以及第二句“捏捏真的不能给看一眼吗”给打回了原型。
三人撇开兵卒,找了个适合说话的僻静地方。
“姜哥,”失去了梦想的青年面如死灰地转回头,“我得跟你讲,我这边的任务结束了。”
“结束了?”姜行一愣,“大司马……放弃了?”
“不,是因为桃林被南朔买了。”
雨沉重地敲在纸伞上,啪嗒啪嗒,姜行差点拿不住。
恍如被石头重击,让那座自我安慰而强行筑起的城墙摇摇欲坠。恍惚中,这场雨不仅像姜行死的那场,也像他兵败被押入宫中的那场。
撕开的花瓣没有意义。他的指尖发麻,仿佛还残留着那枚花瓣的尸体。
“他背叛了你啊!”孟非云激动地摇着他的肩膀,“这样下去,姜舟会被于氏弄死的!”